雨越下越大，湿漉漉的地面反射着路灯惨白的光，雨刮器奋力刷着前挡玻璃的水，仿佛在刮着他的心。
  到了韩却公司楼下，他坐在车里，抬头那幢高耸入云的大楼，黑黢黢的，只有零星的灯光。
  他在在给韩却发了个定位，问她什么时候下来，过了会儿，韩却回复说一会结束了就下来。
  卢晓平安心了，他靠在座椅上看着窗外的雨，打开车内音响，抽了口电子烟，车内弥漫着橘子香。
  这样过了半个小时，透过玻璃窗能看到韩却从大楼里出来，她提着电脑包，站在台阶上，寒风吹着她摇摇晃晃，站立不稳，身形单薄，卷发纷乱。
  卢晓平打开车门，拿着伞冲了出去，近看韩却头发濡湿，脸色苍白，满脸疲惫，眼神迷茫，楚楚可怜。
  卢晓平心软了，一把将她紧紧地揽在了怀里，下巴摩挲着她冰凉的额角，哽了半天，才声音颤抖地说：“韩却，我不会让你这么辛苦的。”
  夜色朦胧，看不清韩却脸上的表情。
  第2章 偷听
  卢晓平说到做到，第二天就去又充了几万块钱健身卡，过了两天又找了他干妈手下的采购经理，在韩却手上下了一笔大订单，让她当季的销售业绩冲到前三。
  徐涛和郭鹏骂他贱。
  他索性理直气壮：“好男人就该贱一点。”
  再过了半个月就是卢晓平二十五岁的生日。
  他学乖了，提前了一个星期郑重其事地跟韩却说：“这次你无论如何要参加，这次生日聚会对我很重要。”
  韩却心软答应了他，特意还和别人调了班。
  正是三月初春日，柳芽新绿，红梅盛开，掩映在梅林深处的“春日”茶馆，景色怡人。
  玻璃窗外，周末游春的人流如织，阳光照得人懒洋洋犯困。
  韩却和高中死党周雯雯坐在靠窗的位置，各自捧着茶杯，有一搭无一搭地聊着话题。
  周雯雯有些好奇，“你和卢晓平到底怎么样了？是打算和他来真的了吗？”
  韩却看着玻璃杯中的柠檬片，摇了摇头，神情不变，“没什么打算，一天混一天。”
  周雯雯不以为然：“那你倒是答应他见他朋友，不是很多余嘛。”
  韩却无奈蹙眉：“所谓吃人嘴短，拿人手软，他这个月在我这里花费不少，不去的话，说不过去。”
  周雯雯要笑不笑地看着她，“这可不像你的风格。”
  “我哪有风格。”韩却平静地说，转转眼珠，幽幽地笑道，“那还不是应该怪你哥，给我定那么高的指标。”
  “泓”会所的老板周泓彬是周雯雯的堂哥，因为这层关系，韩却才能去做兼职教练，条件是客人自己找，不能占用会所其他人的资源。
  “那还不是因为你现在已经是我哥那里的中流砥柱，销售冠军，业绩基本面都靠你撑着。我哥说了，只要你往那里站一站，笑眯眯地说几句，那帮老少爷们没有不掏钱办卡充值的。”
  韩却去了大半年，业绩很好，给足了周雯雯的面子。
  韩却继续笑道，“那什么时候我得跟你哥谈，怎么也得给我一点干股。不能总是我来出卖色相，你哥得好处。”
  周雯雯：“股份的事情你该提要求就提，别顾忌我，可你也别说得那么难听，是卢晓平主动追的你，又你不是主动勾引，别说的这么难听。”
  韩却笑叹道：“话是这么说，可人家那消费卡里的余额够他用五年了，我看着都于心不忍。”
  周雯雯盯着她看了好几眼，也笑道，“看来你对这小子还有几分真感情，是心软了啊。”
  韩却愣了愣，耸了耸肩，“谈啥感情呢，卢晓平就是个半大孩子，没定性，过两天新鲜劲儿过去就算了，当不了真。我就等着他哪天不耐烦了跟我拜拜，”
  她顿了顿，蹙眉：“可他这次奇了怪了，这晃了晃都快大半年，热乎劲儿还没过。”
  “那是你韩某人魅力大。”
  “魅力？”韩却鼻子眼里哼了哼，“我没啥魅力，有的只是血泪教训。”
  周雯雯默了默，心知原因，没敢接话，喝了口水之后，转个话题，说：“你说那卢晓平今年都二十五了还是小孩子，你呢，不过比他大三岁，这老气横秋的口气与你张青春无敌的脸不配啊。”
  韩却啐她：“你当我还是一朵清新的小白莲呢。”说着伸了个懒腰，用浮夸的语气，沧桑地说，“我都觉得自己很老了，这颗心就不适合恋爱。”
  周雯雯看她那做作样子，噗嗤一笑，话不过脑子就说出来：“不想谈恋爱那就直接结婚吧，那小子不是信誓旦旦非你不娶嘛，结了婚啥都有着落了。”
  “结婚？”韩却正捧着茶杯喝水，一口茶水呛了出来，咳嗽了几声之后，拍了拍心口，拿纸巾擦了擦嘴巴，无语地看着周雯雯，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你说跟卢晓平？他每次消费都是刷的他爸爸的副卡，拿什么结婚？他有结婚的资格吗？”
  “可是……”周雯雯动了动嘴唇，想说没敢说。
  “原因是吧？”韩却说：“他习气不好，心眼不坏，再说了谁空窗期久了，不想找人填补一下呢。”
  “嗯，他长得也不赖，猛然一看，还真的有点当年……”看着韩却那似笑非的眼神，周雯雯知错地闭嘴。
  “算你看猜的对，他的确有点像高中时期的江津。”韩却无声鼓掌，接着替她说下去，“你姐姐我就是好这一口嘛。”
  “宛宛类卿。”周雯雯总结。
  韩却啧了声，做了个被恶寒到到了表情，转脸去看窗外。
  微风拂过梅林，花瓣轻落，游人嬉笑可闻。
  周雯雯便不再理睬她，拿起放在桌上的手机看了看时间，“这方嘉妍怎么还没来？”
  说好的三个人聚会，只到了两个。
  韩却：“信息不回，电话没接，估计是在手术室了。”
  周雯雯抱怨，“做个小医生这么累，没一点自己的时间。”
  手机上微信提示音连续响起，韩却拿起手机看着，慢慢皱起眉头，“不行，我得走了，不能等方嘉妍了。你帮我说一声。”
  周雯雯“咦”了一声，“怎么了？说好了一起出来玩的。”
  韩却指了指手机，“我妈……”
  她叹口气，“老人家家炖汤又忘了关火，差点把厨房给点着了，我得回去看看。”
  “刘阿姨？”周雯雯皱眉：“那现在呢？现在没事了吧？”
  “嗯，现在没什么大事，亏了邻居发现得早。”韩却收拾起桌上的手机放进包里，“但我还是回去看看吧，不然总是不放心。”
  周雯雯顿时觉得失落，约好三个人，一个加班没到，一个来了要走，她叹了口气，把茶杯搁在了桌上。
  韩却抱歉地对摸了摸她的头发，“乖，下次我请客。”
  “算了，我也回去吧，跟方嘉妍说让她也别过来了。”周雯雯失落地嘟着嘴唇，将桌上的物品扔进了包里。
  周雯雯噘嘴表示抗拒，好不容易闺蜜聚会，一个不来，一个要走。
  “那我去下洗手间，回来再陪你十分钟，好吧？”韩却站起身，抚了抚她的肩膀，侧身从沙发边走过。
  经过天井小院，白墙黑瓦，月亮拱门，蓝色布帘遮挡幽深的包间，里面隐隐传来争论声。
  “顾董说了，不是不想投，是他老人家觉得现在投这个小公司没有太多的意义，生物领域研发投入较大，回报期长，与集团的战略不是很吻合。”
  “集团战略？都什么时候了，他还抱着那地产开发的思路不放，是不看新闻还是溜须拍马的话听顺耳了？”另一个年轻的声音毫不客气，“我看他不过才六十多岁，还没到老了呢就这么昏聩。”
  “宁玮，不能这么说顾董，他是你爸呢。”
  “他也知道是我爸……”有人轻笑了一声，“林叔，我爸自己不跟我谈，让您老人家出面，说明他心虚。”
  “哎，不是这个意思，他是不想跟你正面冲突，毕竟你们才争论过。”
  “上次是谈家事，这次是谈公事，我不会像他那样公私不分。”
  ……
  有钱人的家务事，韩却没兴趣，转身欲走。
  包间内的人又说，“哎，顾董的意思，集团已在医疗领域布局，再投入会比较慎重会重点考虑投能不能带来比较大的贡献值，那李哲凯的公司规模太小了，不值得。”
  李哲凯？这名字有点熟，韩却迟疑地慢下脚步，这是她老公司老板的名字，难道要卖股份了？
  如果真的是他们公司的李哲凯，事关饭碗，她想了想，轻手轻脚，走到门口，侧耳细听。
  “规模小说明才有成长性。”里面的人继续说，“哲凯虽然是我的朋友，但不要因此就怀疑我的眼光。”沉默之后，又是无可奈何的轻笑，“算了，他不投就算了，我个人投吧，这样与集团没关系，你们也不用为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