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她们大多穿着颜色明亮的衣服,面容耀眼夺目,青春活泼。
  江映梨不禁抚上了自己的脸颊,她入肃王府时,也是那样的年纪。
  轻叹一声,江映梨收回了视线,却在准备转身离去时,听到不小的争执声。
  “露出这副楚楚可怜表情给谁看?!给还不快点擦,耽误了本小主赏景的心情,饶不了你!”
  “嫔妾衣物洁净,不过是小坐了一会儿秋千,姐姐何必如此为难!”
  听起来,像是两个新人起了什么争执。
  怕什么来什么。
  江映梨本想离是非远些,但没想到,她竟然听到一声清脆的巴掌音,还伴随着女子的惊呼跌倒在地的声音。
  这让江映梨微微蹙眉,远离的步伐微微停顿。
  不是吧,第一天就敢动手打人?
  连翘瞧出江映梨的纠结,出声道:“小主,要不咱们过去瞧瞧吧。”
  秋霞赶紧道:“不可,主子最不喜沾惹是非,小主,我们还是快走吧。”
  连翘并不喜欢秋霞的作风,但她也没有显得不悦,只是有理有据地劝慰道:“小主,是非也分大小,不过是些口角之争,很容易就能平息,咱们今日出手帮了那人,说不定能结下善缘呢?小主身处后宫,也该晓得独木难支啊。”
  江映梨思索一番。
  那出手扇人的人自称‘本小主’,最多也是个婕妤,位分不会压过她去,她倒是可以管管。
  听那女子哭得娇弱凄惨,江映梨到底还是转身走过去了,见状,连翘连忙挺直了腰杆跟了过去,秋霞则一脸不安落后一步。
  绕过假山,江映梨看清了争吵的场面,一架秋千旁围了四人,两位宫妃,两个婢女。
  此刻,身材略娇小些的青衣妃子已经跌倒在地上,她捂着红红的脸颊落泪,看起来分外可怜。
  而她面前的女子,穿了一身张扬的杏黄长裙,跋扈至极。
  “哭什么哭,有你哭的功夫,早已经将秋千擦干净了。”
  “谁在那儿吵嚷。”江映梨出声道。
  她声音不大,但音色很是清润悦耳,以至于那咄咄逼人的宫妃立马循声望过来。
  吕才人见到江映梨的第一眼有些发怔,但第二眼,她的目光就开始毫不客气地上下打量她。
  是谁?这样娇美的容貌,她怎么会没印象?
  吕才人很快想通了,应是位分不高,在采女宝林那一类,所以她没注意到。
  于是,吕才人扬了扬下巴,道:“妹妹是谁?我不过训两句不懂事的新人而已,妹妹何苦掺和呢?”
  江映梨正要说话,旁边的连翘已经上前一步,高声喝道:
  “大胆,妹妹岂是你能叫的!我家小主乃嘉婕妤,还不快快行礼!”
  吕才人听了,眼里难掩震惊,慌忙福身见礼。
  “嫔妾参见嘉婕妤!”
  方才在地上啜泣的郑宝林也赶忙爬起来跪好,“嫔妾参见嘉婕妤!”
  嘉婕妤!
  吕才人的思维飞速转动。
  这回入宫的妃子都还没有封号,封号一般是作为侍寝的赏赐得来的,眼前这人若是嘉婕妤,岂非她就是那个自潜邸时就跟着陛下的人。
  可是……她怎么会生得这般貌美?
  根本瞧不出她年长她们几岁。
  而且,也根本不是传闻里那样,说她位分不高是因为颜色不好。
  “都先起来吧。”江映梨道,“发生何事,怎么就在这里动手了?”
  吕才人知道江映梨位分比自己高后,瞬间有些心虚,磕绊道:“回婕妤,方才郑宝林弄脏了秋千,嫔妾不过让她擦干净,她便出言顶撞嫔妾,嫔妾这才略微教训了一下。”
  江映梨把目光投向一尘不染的秋千,扫一眼便知吕才人在说谎。
  她看向郑宝林旁边愤愤不平的丫鬟倩儿,道:“你来说。”
  那丫鬟一怔,旋即很是不甘心地为自家主子诉苦。
  “回婕妤话,我家小主散步至此便想荡一荡秋千,结果吕才人过来时,看到这秋千便让小主让位,这也罢了,才人还说小主弄脏了秋千,非让小主用衣袖擦拭干净,可是小主衣物洁净,不过略坐一坐,怎么就弄脏了秋千呢!”
  这番话倒是和江映梨方才听到的话能对的上。
  吕才人听倩儿这么说,顿时面色不善地瞪了过去,倩儿被她的表情吓得一抖。
  吕才人看向江映梨时,神色又有几分讨好。“婕妤明鉴,方才秋千上就是有脏物,只不她不愿意擦,嫔妾自己擦干净了而已。”
  江映梨静静听着吕才人狡辩完:“你用何物擦拭?绢帕还是衣袖,展示出来。”
  第8章 一巴掌
  吕才人一怔,又心虚笑道:
  “嫔妾用的是娟帕,不过,那等不洁之物,早已扔掉了,何必污了婕妤的眼睛。”
  “扔掉了?若扔在这附近,我便派人去找来,看过才好断案,否则冤枉了你们任何一个,我都于心不忍。”
  吕才人被问得背后一层冷汗,仍旧坚持道:“婕妤不必费心了,帕子被扔进了湖水里,沉底了。”
  “是吗?”江映梨往湖面一看。
  倩儿急道:“婕妤明鉴,吕才人她撒谎!方才吕才人,分明连娟帕都没拿出来过。”
  江映梨目光重新投在吕才人身上。“妹妹这半月难道没好好学宫规么?这月清池,一概不许扔什么不洁之物进去,否则便是违反宫规,要挨板子的。”
  江映梨语气很轻,但吕才人和郑宝林闻言,都是脸色一白。
  对于刚入宫的新人来说,违反宫规四个字,无异于闯了大祸。
  吕才人跪在地上,慌张道:“那帕子是嫔妾没拿稳不小心掉下去的,而且…而且并没有多脏,还请婕妤明辨!”
  “并没有多脏?那你何至于逼迫郑宝林用衣袖为你擦干净?你们同为妃嫔,怎可如此践踏她的尊严?”
  吕才人言辞前后不一,漏洞百出,自己先慌了神,她还欲狡辩,被江映梨喝止。
  “够了,吕才人,你可知,撒一个谎是要用无数个谎来圆的,我不想再听你那些蹩脚的谎言。”
  言罢,江映梨看向倩儿,“把你家主子扶起来,随我来。”
  跌跪在地的吕才人见江映梨没有罚她的意思,松了一口气,但旋即,眼底浮出恼羞成怒的不甘。
  倩儿受宠若惊,连忙把吓坏了的郑宝林扶起来。
  郑宝林怯生生看向为自己解围的江映梨,脸上满是感激,但同时也很不安。
  江映梨解释道:“我宫里有秋千,你去玩一玩,就当安抚你心情了。”
  郑宝林顿时也受宠若惊,双眼含着泪花,闪闪地看着江映梨。
  “多谢婕妤!多谢婕妤!”
  见她如此诚惶诚恐,谨小慎微,江映梨原本还觉得多管闲事怕招惹事端,此刻却是不后悔了。
  若是她被欺负到这般境地,肯定也很希望有人来为她解围吧。
  然而,一旁的吕才人听到江映梨说的‘我宫里有秋千’这句话,眼里愤恨又深了几分。
  都是小主,嫔以下的位分,她只能住在苏修仪的侧殿,小小的一方天地,别说秋千了,连进出都觉得逼仄。
  凭什么她宫里还有秋千!
  凭她早伺候了四年?
  不过是占了先机而已,可宫里从来都不是靠资历的,而是靠宠爱!
  嘉婕妤一个旧人,想必陛下早就看厌了,她一个快被舍弃的旧人,凭什么给自己下马威?
  吕才人从地上起来,神色倔强地理了理自己的衣袖,不屑道:
  “婕妤真是好威风,就是不知,过几夜,您还能不能这样威风?才人的位分不过离婕妤一步之遥,待陛下召幸了我,婕妤就会后悔今日对我咄咄逼人。”
  吕才人自认美得很张扬,是比与众多妃子的千篇一律的美貌更为突出的存在,陛下对她的印象肯定更深刻。
  她打心底认定,陛下不久就会召幸她,她会很快成为宠妃。所以即便此刻她处于低位,也再不惧怕江映梨。
  郑宝林听了这番狂言,又吓得脸色惨白,她战战兢兢去看江映梨的脸色,却发现这位被冒犯的婕妤神色并不愤怒,而是震惊。
  江映梨的确是震惊,很震惊。
  因为她从来没想过,新人里还真有这等不知天高地厚的蠢货,能说出这等让人叹为观止的悖逆犯上之言。
  所以,她一点儿怒火也生不起来,脸上写满了‘你怎么敢的’这几个字。
  但是,江映梨看蠢货的震惊落在吕才人眼中,便是被她的话震慑住,害怕了。
  吕才人得意地仰起下巴,神色轻蔑:“婕妤早该明白,我现在虽只是才人,可我年轻,潜力无限,而婕妤人……”
  吕才人顿了顿,即便她愤恨江映梨,对着她那张姝色绝艳的脸,她再怎么也说不出人老珠黄四个字。
  愣神的这一秒,吕才人只觉得眼前一阵虚影闪过,下一秒,她脸上火辣辣地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