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贺玄愣了一瞬,旋即指着她仰头大笑:“你和我有何不同?都是骗子罢了!”
荀舒拧眉,纠正道:“你才是骗子……不过这不是重点。我观她手相,能看到的劫数有四,前三劫与子女有关,第四劫却是关于她自身的一个大劫。”她顿了顿,严肃了神情,“这一劫若不小心应对,会是死劫。我看她面相,推测这一劫还要些时日,最初便未告知于她。可是在我说完前三劫后,她的面相瞬间改变,这第四劫竟是提前了。”
姜拯瞥了一眼贺玄,视线转向荀舒:“你可是要助她化解此劫?”
荀舒垂眼思索半晌,摇头又点头,所有的犹豫不决最后俱化为一声叹息:“此劫与她的命数相关,这是她的命,我插不了手。只是此劫提前因我而起,我还是要提醒她几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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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县令的宅子在潮州南边,正门前是宽阔的大路,后面靠着茂山,左右侧一方是民宅,一方是一片树林。
前有名堂后有靠山,兼之聚风藏气,是个风水极好的地方。
荀舒站在赵宅门口,视线扫了一圈,正准备上前请家丁通传时,一抬眼便瞧见赵夫人带着昨日那个婢女,阴沉着脸从宅子中走出。
“赵夫人!”荀舒上前几步,挡住赵夫人的去路。
相较于昨日,赵夫人今日的脸色差了不少,她瞧见荀舒,惊讶一闪而过:“你是昨日的相士?”
荀舒点头:“我今日来,是想赠夫人一卦。”
赵夫人蹙眉,摆摆手:“今日便罢了,我还有急事。”
“等等!”荀舒左挪半步,再次挡在她的面前。眼见着赵夫人眼中有不耐的神色浮现,赶忙开口,“赵夫人,最近万望小心,身边莫要离人,最好是你信任的人。”
荀舒双眸澄澈,说得格外认真。赵夫人看着她的眼睛,如着了魔似的,不耐散去,烦躁的心逐渐平静下来。
“好,我会小心的。”
说完,赵夫人不再停留,带着婢女匆匆离开。
荀舒目送她上了马车,直到马车消失在街巷间,马蹄践踏起的灰尘重新落地,车轮滚动声渐行渐远,才长长叹了口气。
师父说得对,世间万般皆是命,强求不得。
荀舒将此事彻底放下,准备去寻姜拯,一转身却被突然出现在眼前的笑脸吓了一跳,摇晃着退后几步,险些跌倒。始作俑者贺玄拉了她一把,扯住她的手肘方避免了意外的发生。
见荀舒站稳,贺玄迅速松开手,挠了挠头,语气中全是歉意:“对不住,没想到你这么不经吓。”
荀舒拧着眉头,眯着眼睛,看着贺玄满脸嫌弃:“你不去骗人,却来吓我,有病吧?你来这儿做什么?”
“我那是替人排忧解难,安抚人心,怎么能说是骗人呢?”贺玄纠正道。他指着茂山的方向,“猜你会直接去找姜叔,想着你一个人走山路不太安全,干脆关了铺子来送你,顺便帮帮姜叔,毕竟他也年纪大了。”
这说的倒像是句人话。荀舒整理了下袖子上的褶皱,向着茂山的方向走。贺玄跟在她的身后,如聒噪的雀儿:“你说赵夫人大难临头,可是真的?”
提起这事儿荀舒就心烦,赵夫人的大劫虽与她无关,但她无故被扯进他人的因果,怎么都没办法当做什么都没发生,特别是在瞧见赵夫人黄中透黑的印堂,几乎可以确认是个死劫之后。
她闷闷“嗯”了声,不愿搭理贺玄,贺玄却像是没察觉到她的不耐烦,继续叽叽喳喳:“你的相术是跟姜叔学的吗?”
荀舒突然停住脚步,贺玄险些撞在她身上。
荀舒微微侧过身,横了他一眼:“你打听那么多做什么?”
贺玄眨眨眼,眼神中有茫然:“因为我也想学啊。”
“哦。”荀舒转身继续前行,勉强接受了这个答案,“是和他学的,你想学自去找姜叔说便是,他不会拒绝你的。”
贺玄思索片刻,似乎觉得是这个道理,便也不再提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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棺材铺三人在山中呆了两日,寻到了合适的木材切割成木板。第三日清晨,姜拯驾着驴车,载着贺玄、荀舒和木板回到潮州城的棺材铺。几人从棺材铺后门进,东西还未卸下,便听到棺材铺前门响起叩门声。
贺玄和姜拯忙着卸木板,荀舒便一个人去开门。她小跑着穿过院子,又穿过棺材铺,将挡门的木头取下后拉开木门,被门外站着的官差吓了一跳,结结巴巴道:“这是怎么了?”
领头的人叫倪大强,是荀舒的旧相识,此刻表情颇为严肃,却还是尽力柔和声音,不吓到面前的小姑娘:“荀舒,今早有人发现了赵夫人的尸体,据她的婢女说,前两日你与她起过争执。县令怀疑你与她的死有关,令我们将你带回县衙。”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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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夭儿3
赵夫人死了。
最初的错愕散去后,荀舒心中只余无奈。
没有人可以精准预知未来。
这些还未发生的事,时时刻刻都随心境的改变、细小的意外而变化,相术或可探得冰山一角,却无法摸到水下的全部。她虽推出赵夫人最近会有大劫,却推不出这一劫何时应,会在哪里应,她
是否会为此丢了性命。
更没算到她今日会为了赵夫人的事,被带去衙门。
倪大强见荀舒耷拉着脑袋,温温顺顺站在原地,没有反抗的意思,便也没捆绑她,只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抚道:“你放心,若与你无关,赵县令定不会冤枉你。”
荀舒没说话,而是回身望了一眼,目光穿过略有些昏暗的棺材铺,正撞上见她迟迟未归,前来寻她的贺玄。她松了口气,转头看向倪大强,扬声道:“前几日听说方县尉染了风寒,在家休养,不知如今可好了吗?”
倪大强哪里不知她的意思?瞥了一眼贺玄,淡淡道:“今日未来点卯,估摸着还要几日才能彻底康复。”
荀舒点头,不再磨蹭,率先迈出脚步:“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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棺材铺距离衙门有段距离,倪大强带着荀舒赶到衙门,径直去到二堂时,众人已等了些时候,气氛阴沉中夹杂着几丝不耐烦。
公堂四周立着几个官差,正中央的石砖上跪着个哭泣的小娘子,正是赵夫人的婢女。赵县令坐于台上,四五十岁的年纪,相貌儒雅却有威严。他瞪着走进来的荀舒,脸色阴沉,呵斥道:“堂下何人?”
荀舒老老实实跪到婢女身旁,乖顺回答:“回大人的话,民女是棺材铺的伙计,荀舒。”
“你可知为何将你带到此处?”
“来时听倪大人说了,是为了尊夫人的案子。”
赵县令狠狠拍了下惊堂木:“你既知晓,本官也不与你兜圈子,老实交代,为何要杀人?!”
“我没杀人,大人怕是误会了。”荀舒抬起头,认认真真为自己辩解。
一旁的婢女白杏转头怒视她:“分明是你杀了我家夫人!若不是你几日前的那些话,夫人这几日便不会魂不守舍,更不会失足跌落水中,以至于被淹死!”
荀舒倍感冤枉,声音难得急切几分:“我已告诫她要小心,莫要一个人呆着,这如何能算我杀了她呢?”
“如何不算?前日你要为夫人算卦,夫人未允,昨日你上门来找夫人,还要为她算卦,夫人要忙着出门依旧不肯,谁知道你是不是记恨在心,所以偷偷画符咒,诅咒我们夫人?!”
白杏红着眼睛,越说越离谱,堂上众人面面相觑,连赵县令都有些听不下去。
天亮后发现赵夫人的尸体后,他又悲又怒,听到婢女白杏说赵夫人是被他人所害,且她知道那人是谁后,他未加思索,便按照白杏所说,差人去棺材铺将荀舒拿到此处……此刻他却是后悔了,早知白杏说出口的话如此荒谬,他怎么都不会去将人带来此处。
赵县令再拍惊堂木,打断白杏的话:“神鬼之说不可信!休要在公堂之上胡说!”他顿了顿,目光转向垂着头的荀舒,想起那日回府后便以泪洗面的夫人,眉头再次皱起,“你那日对死者说了什么?”
自家夫人刚死,便成了他口中冰冷的“死者”,荀舒抬头瞅了一眼赵县令,慢吞吞道:“我也没说什么,我只说她没子孙缘,并没诅咒她。”
“胡言乱语!”赵县令怒斥,神情却不像是生气,更像是疑惑。他的视线扫过堂上众人,垂眸片刻,转而问道,“前日你见过内子?”
荀舒点头:“是。因为三日前的事,我心有愧疚,所以想着赠赵夫人一卦,看看是否能助她化解此劫。”
“此劫?你早知她昨日会有劫难?”
“三天前的集市摊子上,我瞧她印堂青黑,猜她近日会有危险,但不知是何时何地。我想赠她一卦帮着算算,赵夫人拒绝了,我只能叮嘱她小心些,身边留值得信任的人。”荀舒顿了顿,想起往日见好友方晏破案时的情形,主动开口交代了昨日的行程,“前日见到赵夫人时,她似乎急着去什么地方,与我交谈两句后,便匆匆离开。之后我同棺材铺的另一个伙计贺玄一起去了茂山中,帮东家姜拯寻木材做新棺,今晨才返回城中。我们前脚刚回到棺材铺,我后脚便被带到了此处,此事城门外的守卫可为我作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