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去哪里并不要紧,我是怕宋凛生从洗砚手中接过那纸张,攥在手中。
  怕枝白娘子遭遇不测
  宋凛生的话方才落地,文玉便一拍脑门,对!方才陈勉分明是为了枝白娘子才不肯开口,枝白娘子有危险!
  洗砚,你速去找穆经历,请他随你一道派府中衙役去寻枝白娘子。
  是!既是关乎府中差事,洗砚立马应下,又匆匆去寻穆大人了。
  那我们也快去帮忙!多个人多份力量,文玉心急如焚,宋凛生初到江阳府便碰上这样人命关天的案子,一定马虎不得。枝白娘子和她肚子里的孩子可是真正的妇幼,千万不能出事。
  文玉抬脚便冲,想要跟上洗砚,方才走出一步便听身后的宋凛生唤道:
  文玉娘子莫急。
  莫急?现如今不急,该什么时候急?文玉回身,一把便挽住宋凛生的胳膊,快走吧!宋大人!快快快!
  宋凛生一时不查,被文玉拥趸着,往前踉跄了两步才停下来。
  文玉娘子!文玉娘子!宋凛生声音急促得语调都变了,你与我自有别的差事!
  文玉手中的力气闻声而停,说道:那你不早说!。
  宋凛生骤然失了支撑,在惯力的作用下,身体不受控制地往回弹去,几欲跌倒。
  宋凛生!待文玉反应过来,便立刻伸手去拉宋凛生,可惜为时已晚。慌乱间更叫裙裾给绊住,身体反而不受控制,向宋凛生的方向倒去。
  宋凛生本就站不稳,见文玉也将摔下去,忙伸出两臂展开成半圆形,预备接住文玉。
  对不住了!宋凛生!
  怎么你与我在一处时,总是麻烦不断,倒霉不停!文玉在心中默念道,罪过罪过。
  她双眸紧闭,咬着牙关向下落去。
  咚!地两声闷响,她二人应声倒地。宋凛生哼都未哼一声,倒是趴在他身上的文玉,扯着嗓子喊了一句:
  诶哟!她的头!她的腿!她这刚长出来不久的胳膊!文玉心疼地想。
  宋凛生向下收了收下巴,看见文玉左右摆动的发旋儿,嘟嘟囔囔地不知在说些什么。他不知该如何出声提醒,索性便躺倒在原地不动。
  静了片刻,文玉未听见什么旁的动静,便试探着睁开眼睛,左右一瞧。
  待她的小脑袋转回正中的时候,这才看见身下的宋凛生。他今日穿着天青色的里衣,洁白的脖颈从衣领口子钻出来,从平滑的肌肤往上是凸起的喉结,好似从一望无垠的平原走进了高耸入云的山脉。
  文玉不禁咽了咽口水。
  文玉娘子,可能起身了?宋凛生的声音幽幽地从文玉的头上传来。分明不远的距离,文玉却觉得这声音传了好远。
  仿若一丝春雨划入了文玉平整如镜的心湖,叫她立刻惊醒过来。
  啊!文玉慌忙起身,双手将裙裾提起,从宋凛生的身上跨开。
  待行至一旁,又手忙脚乱地去扶宋凛生。他这单薄似云的身板儿,砸坏了可怎么办!
  你没事吧!宋凛生!文玉上下扫视着宋凛生,伤着哪儿了?
  宋凛生起身站定,呼出一口浊气。平静片刻,方才躬下身去,用衣袖抚过袍子上的灰尘,来回掸了三两下才停住。
  文玉娘子。宋凛生眼角眉梢都是无奈的笑意,莫要登高以防跌倒的意思,不是在平地便可不注意脚下。
  文玉满心尴尬,哪里听得懂宋凛生这弯弯绕绕的话语,她只听得什么跌倒不跌倒,脑子更是嗡嗡作响。
  我我文玉双手攥着衣裙,不知道该说什么好。遁地吧?遁地她会!她能在宋凛生面前遁地吗?
  宋凛生微躬下身,抬手将文玉的裙角从她手中解救出来,松手的瞬间,被文玉攥成球的衣料展开,活像朵绽放的花儿,其上皱巴巴的印子反倒成了花朵的叶片纹路。
  可有受伤?宋凛生轻声询问。
  没没文玉磕磕巴巴地,仍是抖落不出一个完整的句子。
  想来也是没有的,他先在地上做了肉垫,文玉娘子倒下来的时候他更是尽全力护着,未叫她落在一旁的青石地面上。
  既未受伤,文玉娘子便随我办差去吧?宋凛生一手负于身后,一手向外伸出,做了个请的姿势。
  文玉又羞又恼,一步便冲在前边儿,先于宋凛生而去。
  宋凛生不急不徐地抬步跟上,清了清嗓子,宋凛生打趣地开口:文玉娘子,当心脚下!
  文玉没有回应,听了宋凛生的话,更是加快脚步,逃也似地出门去了。
  文玉娘子!凛生还没说去哪儿呢!宋凛生愈发开怀,也加快步子追上去。
  江阳府衙,府经厅。
  室内的整面墙都做了书柜,一层一层的账簿、文书分门别类地置于其上。木质的爬梯轻靠在柜体上,并未收起来,可见他的主人经常借助他上上下下取用书籍。
  这就是你说的差事?文玉望着桌案上有如山高的册本、账簿、府志,喉头仿佛哽了什么难化开的糕饼一般,不上不下。
  从前在春神殿,她最不爱的就是看诗书、经典啊!
  正是!宋凛生从另一堆书籍小山堆里抬首,微侧着身子才露出半边面容来与文玉对视。
  穆经历大约已随洗砚出去了,我二人正好借他的府经厅一用!言罢,宋凛生又埋首与书册之间。
  府经厅收录着江阳府历来的文书、典籍、户籍册,大到水利、工防,小到坊间趣闻,凡江阳府事,皆记录在册、囊括其中。
  哦!文玉脑中灵光一现,你故意支走穆大人!
  宋凛生摇摇头,又想到文玉隔着书卷瞧不见他,便开口解释道:我虽是江阳人氏,洗砚却不是。
  叫他照着地址去陈勉的住处找尚且能行。宋凛生抬手又取出另一册,一边翻看,一边继续回道,但若是叫他在这偌大的江阳府毫无头绪地寻一个未见过面的妇人。
  岂不是大海捞针?
  文玉点点头,有几分道理。她也打开一旁的书册翻看起来,这册子有些眼熟,和方才在正堂看到有几分相似。
  因此我才叫他寻穆经历帮手,穆经历久在江阳,想来是熟悉各街市巷道的。
  文玉闻言,翻书的手一顿。也不是很久嘛。
  嗯?宋凛生的声音从书堆里传来。
  我说穆大人,在阳江府也不是很久。文玉起身来到宋凛生的身旁,指着她方才翻开的书页某处你瞧,他来此也不过一年。
  宋凛生神色淡然,毫无讶异之色。文玉手中的册子方才他在正堂查阅的内容如出一辙,关于穆经历的部分,他也看过了。
  一年足矣。宋凛生回道。
  文玉若有所思,似懂非懂地哦了一声,复又问道:那我们来这里到底找什么?
  找什么?
  宋凛生将手中已阅的书卷合上,置于一旁。
  倒也不确切地是要找什么,只是既然要查陈勉一事,那贾大人所提到的沅水河道一事必然也要查个水落石出。
  他预备将江阳府的卷宗都粗略过一遍,再去实地探勘,届时不至于手足无措。
  陈勉一事,罪不在其人本身。宋凛生向文玉解释。
  贾仁要抓陈勉,罪责却不在陈勉本身,那是?文玉还未开口问下去,就听见宋凛生接着说:
  并非陈勉犯了什么罪而被抓,而是沅水河道之难需要一个犯罪的人。
  你便这般肯定?文玉柳眉倒立,她不觉得宋凛生是个空口白牙随意猜测的人。
  我猜的。
  宋凛生一言倒叫文玉不知该怎么接话,当场愣在了原地。
  宋凛生见文玉好一会儿也没声音,便停下手中动作,偏头看向文玉。
  她的眼睛扑闪着,流露出一丝不可置信,叫宋凛生笑出了声,他面上的梨涡越来越深。
  文玉娘子,谁说凛生便不会猜测呢?
  宋凛生抬起书卷轻轻蹭了一下文玉的鼻尖,墨香便顺着书页爬进了文玉的鼻子。文玉的心神全叫他那梨涡吸引,她只听见宋凛生说:
  我们只需大胆假设,小心求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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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3章
  书页从文玉的鼻头落下,那香气也逐渐远去,露出宋凛生的面容来。
  墨香干燥而浓郁,从最初的直冲脑门儿,到后续萦绕鼻尖的淡香,极富层次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