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嘶记忆模糊,与梦境纠缠交错。文玉一时有些分不清。
  公子昨夜携洗砚去府衙安置了。
  府衙?怎得又去府衙?不是说了在家住吗?文玉眉头一沉,唇瓣微撇。
  文玉转头就想进屋,没走两步便被阿柏叫住。
  娘子,宋叔还在院外候着呢!
  文玉的脚步应声而停。对哦!还是先见宋叔吧!至于宋凛生,有什么好生气的!山不过来,她还不会过去吗?
  她这么一想就好受多了。待她见过宋叔,再去府衙寻宋凛生。
  文玉转身出来,快步下了台阶,边走边喊道:宋叔
  垂花拱门下的阿竹听了文玉的声音,拨开挡在眼前的藤曼,探头见文玉衣着得当,这才唤宋叔一行人回身。
  宋叔方才转过来,文玉便到了他身前,宋叔赶忙行礼。
  文娘子,这是公子前日吩咐拿来给娘子的宋叔让至一旁,露出他身后侍从带来的书箱。
  整齐的书箱一字排开,足足有八口。
  文玉愕然,一时没有出声。
  公子说娘子想找些书册来看,这里的老奴拣选过的,囊括史学、人文、诗集、词曲等等。宋叔将其中的一口箱子打开,向文玉示意道:还有好些公子的私藏呢!皆是公子少时读过的。
  文玉点点头回应宋叔,她倒是说过要读些书,却没想到宋凛生能给她搜罗来这么多。果然从前不爱读的书,日后都是要补上的!
  文玉抬脚绕着那些书箱走了一圈。暗暗数了一遍,这些加起来估计不下百本。没关系,她将这些书读完,必能积累好些学识,待到重回春神殿之时,惊艳众人!叫她师父和敕黄开开眼!什么叫白丁下凡,鸿儒飞升!
  文玉安慰着自己,毕竟她只是不爱读,不是不会读。精怪五感超凡,记忆力更甚凡人百倍。既然是宋凛生少时读过的书,她也一定能读完。
  多谢宋叔!这些书我都留下,叫人抬进去吧!文玉向宋叔致谢,不等她开口招呼阿柏,阿柏便自发地领着众人将书箱抬进院子。
  宋叔和善地笑着,同文玉说:娘子不必客气!
  他照看着书箱都进了观梧苑,便叫一众侍从退去。宋叔一手负于身后,一手抬在身前,转身行至文玉身侧,拱手说道:娘子,公子昨夜留话,说是今日府衙事务繁杂,不回府同娘子用膳了。
  不过娘*子想用些什么只管同我交代。宋叔一番话说完。
  文玉杏眼圆睁,疑惑地开口:不回来啦?她很是惊讶,昨日去府衙安置也就罢了,怎么今夜也不回来!
  文玉向前两步,又倒回来同宋叔说道:那我也不在府中用饭!我去府衙找他!说着便又抬脚出去。
  娘子!宋叔唤道,公子说了,明日便是上巳节了,他一早便回府来接娘子。
  公务枯燥乏味,叫娘子不必去府衙空待。若是无趣,可研读那些书卷,明日
  文玉见宋叔一言未尽,便追问道:明日如何?
  明日公子要考娘子呢!宋叔说完,忍不住笑了。公子才学俱佳、一举登科,却要考文娘子,这不是欺负人吗?不过这话,他可不会说给文娘子听。
  考我?文玉柳眉微挑,不再坚持去府衙。原地思虑片刻,文玉转身进了观梧苑,向躺在庭院中央的书箱而去。
  宋叔瞧着文玉的背影,只听见一句。
  那便叫他考!
  她才不怕呢!
  第27章
  天色破晓,晨曦初开。观梧苑在鸟鸣声声、春叶沙沙中醒来。
  院中的仆役来来往往,忙着上巳日的洒扫、挂灯之事。前几日穆大人赠的那盏鱼灯此刻正挂在廊下,随风轻轻摇晃,虽未点着,却已能想象其入夜熠熠生辉的模样。
  较之热闹喧嚣的院子,文玉安置的寝室一片寂静,只有微风过境翻动书页的细微声响。
  文玉四仰八叉地睡在榻上,被褥上、床榻周边皆是半开的书卷,证明着文玉一夜的挑灯苦读。
  娘子!娘子!
  文玉睡眼惺忪,恍惚间听得谁在唤自己。所谓春困秋乏夏打盹,睡不醒的冬三月,这会儿正是春困的好时候,文玉蒙头往被子里缩了缩,不打算起身。
  阿柏瞧着缩成一团的文娘子,不知该想个什么法子。一旁的阿竹见了,示意阿柏往旁边让让,只见阿竹躬身半蹲在榻前,凑到文玉面前说了句:
  娘子!公子回来啦!
  公子回来了便回来了,有什么大惊小怪的,文玉蹭了蹭软枕,心道。
  不过片刻,文玉便反应过来,一个鲤鱼打挺从榻上坐起来,散乱在榻上的书册也随着她的动作哗哗地坠了一地。
  谁回来了?宋凛生回来了?文玉翻开被褥下床,双脚刚落地站起,便又跌回了床榻上。
  文玉摇了摇头,她昨夜将宋叔送来的那八口箱子的书卷一一读过,便是宋凛生做的那些注解她也没略过。
  现下她这颗脑袋里不说天文地理、博古通今,却也是有些墨水的。文玉喜滋滋地想,她倒是要看看宋凛生能考她些什么。
  娘子!你没事吧!阿竹见文玉身子往后跌去,忙不赢得扶住她,关怀道。
  娘子许是彻夜苦读累着了!阿柏补充道,娘子莫要忧心,公子兴许只是随口一言,不会特意考娘子学问的。
  她与阿竹进府时,听洗砚说过,公子乃是当今新科状元,学识是一等一的好,曾得天子朱笔御批文江学海,满腹珠玑。公子这样的才学哪里会真的考娘子,约莫只是想督促娘子学书罢了。
  娘子放宽心!阿柏见文玉眼下一片青黑,心疼地安慰。
  文玉闻言,站起身向妆奁走过去,满不在乎地驳了一句:我才不怕呢!
  他在哪?待我梳洗了去见他!倒要看看他想考我什么!
  文玉阔步而去,挺立前胸,活像只耀武扬威的花孔雀。待她一屁股在妆奁前坐下,才从镜中窥见阿柏和阿竹二人仍杵在原地。
  快过来呀!文玉向她二人招招手,呼唤道。
  阿柏和阿竹对视一眼,脸上均带了三分笑意,快步向文玉走来。她二人一人为文玉篦发,一人帮忙打理衣装。
  阿竹半蹲在文玉身侧,替她捋着衣角。她轻靠在文玉膝前,咯咯笑道:娘子!公子就在前厅。
  文玉端坐着,阿柏在为她梳头,是以她只能盯着镜子不敢胡乱转动。听得阿竹的声音,文玉只能动动眼珠去瞄阿竹。
  我和阿柏姐姐就等着娘子在学问上大杀四方!将公子打个落花流水啦!阿竹嘻嘻哈哈的,忍不住打趣文玉。
  那当然!叫你们见识见识什么叫过目不忘!文玉梗着脖子,一边瞧着镜中自己的鬓发渐渐梳起,一边同阿竹说着玩笑话。
  她可是享万家香火,纳千年灵气才开了灵智的文玉!先前她涉猎不广,有个把字不识得也是常事。现下她既然已经通读了那八口箱子的书,若是再败给宋凛生,她如何有脸面再回春神殿?
  她这辈子也别修仙道了,找个坑给自己埋了,修她的木头道吧!
  不多时,文玉便在阿柏阿竹的帮助下收拾齐整,她快步从内室出去,一头扎进了院子中央,打算去前厅寻宋凛生。
  文玉娘子一道男声随风而来,止住了文玉的脚步,她抬眼一看。
  宋凛生?文玉又惊又喜,什么山不过来我就过去,这山不是已经来了吗?
  你怎么过来了!她一面问道,一面提起裙裾朝宋凛生跑去。
  宋凛生笑吟吟的,负手立于垂花拱门下,轻柔的细丝藤曼从他额前抚过,宋凛生抬手将其拨开,笑意温和地在原地等文玉。
  待到文玉到了身前,宋凛生才从容不迫地开口:我见你许久未来,我便过来看看。
  可都拾掇妥帖了?
  文玉俯首将自己今日的行头看了一遍,阿柏为她梳了个新式样的发鬓,未着珠翠,只将全部的发丝归拢到一处,辅以青绿的缎带编成发辫,从右耳垂至身前,别了两只蝴蝶式样的银簪于其上,很是生动有趣。
  她朝宋凛生点点头:嗯!一切都妥帖。
  宋凛生双唇轻抿,嘴角忍不住上翘。从身后摸出件形状怪异的物件来,他一手托着,一手将其打理好,伸手为文玉带上。
  两片素色的轻纱从后颈绕过又覆于面上,将文玉的视线遮了个严实。她伸手拨开,从这个尖角形状的空隙里问道:这是何物?
  宋凛生将那两片轻纱别起,向文玉解释:开春风凉,今日又要出城去,戴上这帷帽可遮挡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