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7章
  
  他虽是勉力笑着,可眉宇之间的那股忧愁却是浓的化也化不开。
  文玉心中一动,莫名有种不妙的感觉。
  僵持不下的是酆都泰媪,浑身麻烦的是她文玉,无端卷进这件事的是郁昶藏灵,可怎么怎么太灏会笑得比哭还难看。
  都不必走了。酆都焦头烂额,大手一挥便将问题抛给了太灏,你解释给她听。
  第311章
  此言既出,众人的目光自然皆汇聚于太灏一身,文玉也不例外。
  她有些不明白,话是酆都君起的头,可为什么要解释的人是太灏。
  当日在幽冥殿上,他二人也是这样,神神秘秘地不知在说些什么。
  兜兜转转,似乎又回到了原地
  地心闷热潮湿、密不透风,蒸腾的水汽萦绕其间,让某些隐秘的心事变得更加见不得光。
  一种深深的挫败感突袭着文玉,她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已是几番挣扎,请罢,帝君。
  对于酆都的失礼,太灏并不放在心上,他只担心小玉会怎么想,小玉,鬼城幽都、地下灵脉,已在眼前了。
  文玉眉头紧锁,只能瞧见太灏的唇瓣一张一合,紧接着就听见他接着说。
  所谓的酆都泰媪,便是鬼城主与幽都王。
  话音未落,众人皆惊,可要说震动最深的必然还是文玉。
  毕竟她在轮回司任职三百余年,自以为对鬼城的事也知道的不少。
  可没想到,她的顶头上司酆都君和前任孟婆泰媪,竟会是曾经以为遥不可及的鬼城主、幽都王。
  既然二人享有山川河海、地脉无边,做什么齐齐窝在地府那么个小地方?
  鬼城主名为肇庆,幽都王唤作姜岐。太灏头痛万分,却只能接着解释,来贺和安之是二人的字。
  是我,我是安之。土堆歘地陷入地下,再次耸立之时便已到了文玉眼前,元阙。
  激荡而起的尘土碎石,令文玉不由自主地后退半步。
  不待文玉发话,郁昶与藏灵极默契地自左右护将上来,对眼前之人很是防备。
  安之见了,这才低头瞧了瞧自己没个正形的样子。
  入目不是想象当中的肌肤、肢体,取而代之的砂砾石块、土屑草根,唯有脏乱可怖。
  我她似乎很是局促,就像此刻才发觉自己的怪异之处,莫见怪,我、我已与地脉融为一体
  也不知是否怕吓到文玉,安之连连退开,直到十步之远也不肯停下。
  直至整个身子撞上后头迎上来的酆都,她仍慌乱地向一旁逃窜。
  安之!肇庆心中大痛,抬袖为她遮去大半身形,没事的,没事的,谁要是觉得不好看,我将他双眼剜去就是。
  他还是这样,看似威风八面,实则幼稚地没边了。
  话虽这样说,姜岐却没有躲开,而是就着衣袖的遮挡微微探身向文玉米吓到你了罢?
  千年万岁,一寸光阴,她也没想到竟会连自己的面貌也失去了。
  幸而上天将元阙又还回她身边。
  土地孕育三山五岳、四时作物。文玉缓了口气,为方才下意识的行为后撤感到羞愧,有什么好害怕的。
  说着,文玉干脆上前几步直面姜岐,试探着将她头顶的半根草屑摘下,很好看。
  说这话,不是为了保住她这双眼睛。
  你还是这样好姜岐眼眶热热的,却没有泪流下来,毕竟此时她还是一对没有血肉的山石。
  文玉微微抿唇,这是把她又当作元阙了,这么说来,您便是幽都王,也就是地母
  是,你等着我姜岐凝神几番尝试,巨大的灵力震荡在她身侧浮动。
  可却只能堪堪化出上半身的模样来,下半身仍然是土石堆砌,与地脉相连。
  看来她是没办法离开钩吾山了,姜岐心念一动,转头却不愿纠结此事。
  只要能与元阙见面,哪怕片刻也好。
  你瞧。姜岐拂开肇庆,在文玉跟前转了一圈。
  厚重宽仁,慈眉善目,是极大气的样貌。
  分明是头一回相见,可文玉却越看越眼熟。
  我在诸神殿和后土娘娘庙,都曾见过您的神像。即便已有了准备,文玉还是惊诧难当,您真的是地母。
  难怪,难怪凡间后土娘娘庙会那般衰败。
  她如今受困于钩吾山,久不在神位,自然无暇看顾百姓。无人供养,时日一长,香火便稀疏了。
  你我之间,无需客气。姜岐稍一动作,便能感觉到肢体的僵直,也许太久没活动的缘故。
  可她仍耗尽力气握住文玉双手,唤我安之就好。
  文玉看着她的眼睛,几番尝试却仍张不开口,您您怎么会在此处。
  元阙姜岐沉默半晌,试探着问道,从前种种,你全忘了?
  回应她的是无边的沉默,答案似乎不言而喻。
  藏灵眸光闪动,深深地看了一眼正满眼焦急的姜岐
  这人也认得元阙。
  她就知道,不会是错认,文玉和元阙不论是样貌身姿、脾气秉性都可以说是如出一辙。
  若说她一人是错认,如今又添了个地母姜岐,文玉总该想到
  我是文玉。文玉不卑不亢地抽回手,在身前同姜岐作揖,小仙拜见后土娘娘。
  按照她在东天庭的品级,若不是在这钩吾山中,想必很难遇上地母。
  怎么说起来,似乎还是她赚了?
  你姜岐目光复杂地盯着文玉,见她眼中全是陌生,最终也只能捏了捏自己空无一物的掌心。
  是元阙还是文玉暂且不论,她要问的话,她总是会答的,当初我自地府出走,原本想着游历四海、行遍八荒。
  毕竟她虽是名义上的幽都王,却并没踏遍每一寸河山,看过每一片土地。
  从前她做了许多错事,还连累元阙。
  既然决定离开轮回司,就要走的远远的,在路上重新找回自己。
  可没想到途经钩吾山,竟发现此处灵脉不稳,甚至有溢散之兆。姜岐将事情经过一一道来,未有半点隐瞒,便在此处闭了神识,化身为山脉将其镇压。
  只是没想到,她竟会和钩吾山融为一体。
  当年元阙舍去一身神力、陨落于此之时,是否也有过同样的经历
  肢体僵直、五感尽失。
  看着自己的双手又开始爬满石纹,姜岐知道自己这副样貌维持不了多久,本还欲与文玉多说几句,可刚要开口便被一旁的肇庆从后头揽住肩膀。
  这就是我寻遍三界六道都找不到你的原因。他语气闷闷的,满心只剩懊恼,你就是不想见我,就是躲着我。
  肇庆藏于袖中的手紧握成拳,可拥着安之的手却只敢虚扶着,生怕她会挣脱开。
  安之他一寸一寸地挪动着,小心翼翼地将头埋在她肩窝处。
  姜岐身子一僵,声线颤抖着答道:是。
  她的毫不避讳、毫不遮掩,反倒让肇庆沉默下来,他准备了一肚子撒泼耍赖的话,如今竟都说不出口。
  气氛一时凝固起来
  文玉微微别过脸去,不与姜岐、肇庆二人正面相对。
  她算是看出来了,酆都君鬼城主还真喜欢这样从后边说话。
  可钩吾山不是有结界文玉想问姜岐是如何入得钩吾山的,可转念一想又觉得理所应当,结界是那时破的?
  若是结界薄弱之处,正是地母的手笔呢?似乎狍鸮是如何出了钩吾山、从而到了江阳也有了解释。
  结界破了?说着,姜岐竟下意识地看向边上沉默着的太灏,当日为了进山,我确实将其撕裂一个小口,只不过随即便将其补全了。
  当日她行至此处,见了闻锺便知道结界是何人所设,只是没想到向来位于东边的太灏是怎么跑来中洲钩吾山的。
  可她的这些小动作,某些人似乎全然没瞧见。那双眼睛牢牢地粘在文玉身上,是半寸也不肯挪开。
  姜岐略松了口气,他不在意就好。
  此人的脾气秉性,她不甚清楚,不过也曾听闻过一些,众仙友对其评价只有四个字
  独来独往。
  似乎放眼东天庭,只有句芒君与他能说上几句话,旁的人是再没听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