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今日可展颜 第140节
  谢霁慌忙解释:“我知道,全是我的错。只是如今已是十月中旬。按理说,孩子该落地了,却一直没有消息传出。我很担心。”
  桓灵和梁易对视一眼,看来家里还没有公布阿荧已经平安诞下龙凤胎的消息。女郎当即就决定不告诉谢霁,别管他说的担心是真是假,让他不痛快就好。
  桓煜听到他还有脸提孩子,更生气了,语气严肃地警告他:“这是桓家的孩子,姓桓!和你们谢家没有一丁点关系,有你担心的份吗?”
  但谢霁何等人也,十岁返回建康,几年便成了人人称道的清贵才子。尽管桓煜没说明白,他也猜到了七八分。
  “阿荧已经生产了?!”他放松了一瞬又蹙起眉头,“可还顺利?阿荧怎么样?”
  桓煜瞪大了眼睛:“我、我没说,”他无助地看向桓灵,“大姐姐……我没说啊。”
  这下更是坐实了。
  谢霁此时也恢复了些理智,看桓家姐弟俩的模样,她应该没事,至少没有大碍。
  他嘴角溢出笑意,躬身拜别:“请王爷、王妃好好休息,下官先行告退。”
  “真是讨厌。”桓煜下了定论。
  桓灵也不想再提谢霁:“都快去歇歇吧,大家也都累了。”
  众人各自回屋。十月下旬的深秋日子,无端便起了几分萧瑟寂寥,桓煜心中郁闷,拉着华济出门闲逛。
  他们来到了彭城郡最为热闹的街巷,在一家生意极好的吃食铺子寻了位置坐下。
  桓煜大手一挥:“想吃什么就点吧,我请客。好不容易来这边一回,多要几个特色菜品。”
  华济点了差不多够他们二人吃的菜,小二笑着道:“听您二位的口音,不是本地人。”
  桓煜随意答道:“不是,我们是来游学的。”
  “游学,那你们真是来对了。我们彭城郡可是人杰地灵的好地方。”随即他又叹道,“只可惜,城外有一大股水匪,现在往来人少,生意都不好做了。”
  “水匪?”两名少年齐齐抬头。
  “是啊,城外有一大湖,名曰昌湖。风景倒是秀丽,但湖中心的沙洲聚集了大股水匪,盘踞了十几年。十分吓人。”
  桓煜问:“他们经常伤人吗?彭城郡官府为何不剿匪?”
  小二很害怕的样子:“听说他们会操纵水怪,想要靠近沙洲的人都是有去无回。”
  “哪来的水怪,无稽之谈,装神弄鬼罢了。”
  “不止呢,沙洲面积巨大,可抵一座城市不止,上面的水匪起码有两三万人。谁敢轻易去剿匪?”
  桓煜和华济对视一眼:“总得有人去的。”
  小二没把这话当回事,转身又招待别的客人去了:“您二位慢用。”
  就在此时,一个身形瘦削的青年默默在桌上放了铜板,起身离席。
  正埋头大快朵颐的华济一抬眼,颇觉奇怪:“刚走过去的那个人,怎么……”
  桓煜:“怎么了?”
  “怎么有点像小山哥?”华济再去看,又不见了,“可能是我看错了。”
  桓煜:“那应该就是看错了,没看错也正常。陌生人之间,不仅有相貌相似的,还有声音一样的呢。我初入营中时曾遇见过隔壁营帐的一个同袍,他的声音居然和小时候教我读书的先生一模一样。每次听到他说话,我都觉得头皮发麻还手心疼。”
  他这样说了,两人也就没当回事。
  回去之后,他们将当地水匪的事情告知了梁易。
  桓煜很兴奋的样子:“大姐夫,要不要去剿匪?”
  少年已经跃跃欲试了,但被自己的姐姐泼了一盆冷水:“三郎,你方才说匪徒有两三万。我们此行才带了多少人马?加上彭城郡的守军,也不敌匪徒多半人数。”
  “可是,难道就看着他们为祸乡里而无所作为吗?”
  几人都齐齐看向梁易,他是武将,他们此行巡察主要就是为了新收复北地诸郡的安宁。
  水匪之事如果为真,那就是分内事。
  梁易:“叫人查探一番,再做定论。”
  稍作休整后,梁易第二日便开始视察当地的情况,由当地郡守,郡丞和郡尉作陪。因彭城郡离新昌郡路途遥远,几乎没有受到瘟疫的波及,百姓的生活很平静。
  新政的推行也出乎意料地顺利,作为刚收复没几年的地方,当地的大族竟然没有对影响士族利益的新政表现出强烈的反对,反而对梁易很是恭敬。
  不仅如此,梁易手底下的人也在暗中了解彭城郡的情况。
  彭城郡守陈极带领着底下的一众官员,正在带着梁易等人巡视修建中的郡学。
  “王爷,彭城郡上下为了推行新政,不惜肝脑涂地,与那些大族多方博弈,这才能如此之快进行。谢郡丞出自彭城谢氏,在其中出了不少力。”
  随行的桓灵在心里冷笑一声。没想到当年清高孤傲的谢二郎在官场中也学会长袖善舞了,竟还能让上官将这种表功的机会留给他。
  梁易点点头:“陈大人,几日看下来,彭城郡的新政确实推行得不错。只是有一桩事,城外几万人的水匪,你为何不报?”
  第126章
  陈极连忙补救:“下官,下官正要禀报。那些水匪人数众多,彭城郡一时无力剿灭,但是他们从来没有上岸为祸,只占据昌湖中心的沙洲,没有危害百姓。”
  “那又怎会有水怪之说?”梁易的声音很平静,但彭城郡的官员已经是战战兢兢,只有谢霁,垂着头辨不清神情,显然没有那么慌乱。
  陈极摸一把额头上的冷汗,躬身道:“启禀王爷,百姓不过愚民耳,以讹传讹信以为真。若真有吞人的巨兽,彭城郡哪有今日这番模样。”
  桓煜才不信他:“这只是你一家之言。许多百姓的日子都因为水怪而更难过了,你竟不知?你只是不敢上报,怕自己头顶乌纱不保吧!”
  陈极:“这,下官也是去年才调任来彭城郡的,此前都在荆襄之地为官。本是想了解情况后再定夺。但王爷英明神武,匪徒就无所遁形了。”
  梁易此行并没有提前通知,陈极在半个月前才知道梁易要来巡查彭城郡的消息,自然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处理好水匪的事情。
  梁易一语不发,带着人走了。水匪必须要处理,但因为人数众多,他写了折子,命人快马送回建康,听候圣意。
  因为水匪的事情,等侯圣旨的过程中,梁易仍多番调查,带人暗中打探沙洲水匪的事情。和陈极所说无二,水匪虽然令人畏惧,但除了水怪的传闻外,并没有更多的伤人事件发生,也实在有几分古怪。
  桓灵这几日带着侍女们出门逛了逛,感受了彭城郡的风土人情,同时也探听了一些关于水匪的事情。
  当晚,几个人都回来后,一起聚在了厅里。外边吹着呼呼的冷风,因此门窗紧闭,里面烧了热热的炭盆,众人围坐在几个炭盆四周说话。
  冬日柑橘成熟,但只有建康以南之地才有。彭城郡虽有橘子售卖,但转运而来价格极高。但价格自然不在桓氏女郎的考虑范围之内。桓灵今日就买了几筐,让人送回来分了下去。
  这东西万家村就有,华济见怪不怪,取了几个放在炭盆四周烤着,时不时给它们翻个面。橘子烤得差不多了,他夹起一个递给梁易,梁易又剥了皮递给桓灵。
  剥了皮的烤橘子冒着热气,女郎尝了一瓣,有些酸,又递给桓煜。
  “那个陈极说的倒是不假,水匪并没有闹出大的乱子。只不过,匪徒都靠为非作歹谋生,昌湖水匪更是有两三万人,他们以何为生呢?”
  桓煜出去跑了一天,饿得等不到晚膳上桌,酸涩的烤橘子也能吃得津津有味:“只要有手有脚,活人总不会饿死。”
  桓灵给梁易递了块桃酥,认同了弟弟的话:“这倒也是。而且昌湖里鱼虾众多,他们可以打渔为生。”
  女郎这几日尝过了不少彭城郡的特色菜,其中鱼虾做法花样令人眼花撩乱,据说那些都是从昌湖里打来的。
  当时她还好奇,昌湖有水匪,打渔的人难道不怕吗?那店主说总有不怕死的,而且水匪在湖中心的沙洲,在湖边缘水域便不会遇到水匪。
  梁易觉得自己手中的这块桃酥经过了女郎的手,那就不是一块普通的桃酥,都飘着仙气。他在一旁默默地用着桃酥,没有说话。
  华济:“据说沙洲很大,他们也可以在上面种菜。”
  桓灵点点头:“而且,我在书中读过,沙洲乃是泥沙淤积而成,土质松软,很适宜种粮食蔬菜。”
  桓煜:“那这些都不是问题,他们两三万人就在沙洲自给自足,不与外界交流,俨然湖中另一国。”
  桓灵想了想:“三郎,你说的没错,或许他们还能缫丝织布,冶炼打铁。若真这样发展下去,不容小觑。不过,一切自有陛下定夺。”
  桓煜就又说起了另一桩烦心事。
  “该死的谢二,真是令人厌烦,这几日他有事没事都跟着我。他不是郡丞吗?怎么没点正经事做。我瞧见他心里就不痛快,还非要往我眼前凑。”
  桓灵:“他这人也真是莫名其妙。”
  原先妹妹喜欢他时,他不领情。如今和离了又眼巴巴来讨好桓家人。
  少年猛灌一口茶水:“反正任他问破了嘴皮子,我也不会透露一点二姐姐和孩子们的消息的。他郁闷难过,我心里就舒坦多了。”
  其余几人看向他的眼神怎么都不算相信,他也气短:“我当时那是,是一时疏漏。”
  桓灵:“反正不要叫他知道是龙凤胎,别让他得意。”
  “放心吧,我不会说的。”
  几人一起用过晚膳,各自回屋。
  冬月初了,夜里已经很寒凉。梁易仔细地给桓灵系好狐毛大氅,这才牵着她的手快步往回走。他身形高大,自觉走在了风吹来的一侧,将瑟瑟寒风挡住了大半。
  瞧见这一幕,华济感叹:“小山哥对嫂子可真好。”
  桓煜:“这不是应该的吗?而且大姐姐对大姐夫也很好啊,夫妻之间就应该互敬互爱。”
  华济:“也有很多人对妻子不好的。”
  他在村里长大,见过一些对妻子十分蔑视,甚至动辄打骂的人。
  桓煜想到谢二:“也是。我以后也会像大姐夫一样,对我的妻子很好的。”
  只是不知道,自己能否得偿所愿?
  ——
  冬日里天黑得早,桓灵他们回屋的时候,也还没到要歇下的时辰。梁易就说自己要练练字,桓灵教他。
  驿馆的屋里没有地龙,卧房里也只是燃了几个炭盆,绝没有地龙温暖舒适。但出门在外,桓灵也不讲究这些。
  她一边看着梁易练字一边琢磨:“
  你说谢二是真的悔改了吗?”
  梁易擅长打仗,却不懂人心。桓灵站在他身后,默默俯身,握着他的手:“这一横要再长一些。你也见过他从前的模样,虽有才名,却为人冷淡。哪怕做了桓家女婿,也只能说是周到,绝谈不上热络。如今见了我们倒是殷勤讨好,也真是可笑。”
  女郎一边说着事情,一边认真教梁易练字。可被那白嫩的手掌握住的粗粝大手的主人,早已开始心猿意马。
  桓灵说话时温热的吐息撞到他的脖颈处的肌肤,很快就泛起了一片红,直接蔓延到耳根。
  梁易是个粗人,并不懂读书写字。但女郎曾告诉过他,练字时一定要心静。
  但此时,无论如何,他的心都静不下来了。
  偏偏女郎还在他耳侧轻轻柔柔地说话,绵软的云朵已经碰到了他宽阔的背脊也仍然无知无觉:“手别抖。你瞧,刚抖了一下,字就写得歪歪扭扭不甚好看。”
  纤纤素手还拢在他握着笔的大手上,想让他将字写得好看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