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蓦然地,沈青梨想起了那本被遗落在店里的练习册,过去的一切在林夏清的嘴边既然已经都那么不重要,那他大概率也不会管曾经的东西
  了。
  不知道为什么,想到这个,她莫名感到更难过了。
  那个练习册好像已经是唯一能证明那个夏天存在过的证据了,而她也抛下了它。
  好可怜……
  是啊好可怜,她甚至不知道是在说那本练习册还是在说自己,心里有口气上不去也下来,堵着叫她难受。
  怎么能这样呢?她在心里有些鄙夷自己,也许就算林夏清不再在意过去的一切,但她依旧可以把自己视为珍贵的记忆保存好。
  她不能因为生气就变成和对方一样的人。
  嗯,她在心里这样说服着自己,然后转过身,重新朝着早餐店的方向奋力跑着。
  不知不觉中,沈青梨也和自己打了个赌,如果去晚了那本练习册找不到了,那这就是命数,注定她和林夏清的一切只能走到这里。
  但如果……如果……
  等她气喘吁吁地跑到早餐店门口,老板正在收拾外头桌上的碗筷,看见是她,没等她开口说什么,对方就先认出了她,喊住了她。
  随后,沈青梨看着他从店里的拿出那本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练习册,对着自己说道:“你是不是来找这个的?我看你们两个走了之后谁都没有拿走,怕你们会来找,如果是很重要的东西下次可不要再忘记遗漏了啊,万一丢了可怎么办?”
  “嗯,是,谢谢你啊。”她勉强地笑了笑,而后点点头接过东西。
  离开时,她一时居然不知道自己应该用什么表情来形容此刻的心情,是应该因为林夏清没有拿走这本练习册而难过,还是应该因为东西并没有丢而庆幸。
  后来的沈青梨想起当时那个和自己的赌注,她觉得命运就是一直在和她开着玩笑。那段关系剪不断理还乱,就和今天的这场赌注一般无二,让她心烦意乱了太久太久。
  她不知道这对不对,只知道对她来说,可能喜欢一个人就是这样的,今天扬言放下狠话要放弃,第二天醒来又再次反悔,总在抱有幻想,被反复多变的情绪左右,既痛苦又无奈。
  可喜欢,又怎么可能单凭几次心碎就叫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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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折腾来折腾去,最后这本写着“夏清”名字的练习册还是再次回到了她的手里。
  沈青梨怀着复杂的心情走在去坐公交车的路上,她坐在车站,打开书包想把本子重新放进去,却突然想起了什么,看着书包里放了一盒包装好的土鸡蛋,是她爷爷奶奶家里自己养的鸡生的,包装好特地从乡下寄过来的。
  他们自从通过她知道夏琳生病的事情后就很担心,嘱咐沈青梨在市里要多去看看夏琳。
  刚才和林夏清闹得太不愉快,以至于她险些把这件事给忘了,这鸡蛋很有营养,给夏琳补身体应该会很有用。
  看着怀里的东西,她叹了口气,无论她和林夏清变成什么样,也和夏琳没有关系,想到这个,她又再次重新折返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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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另一边,林夏清前脚刚踏进医院,他走到病房门口,却在门前看见了一个不速之客。
  对方听到脚步声,也跟着转过身,看见是林夏清,王菁面露讥讽道:“回来了?我刚才听护士站的护士说,你和一个女孩子一起出去了,怎么?交到新朋友了?”
  “没有,应该是他们看错了。”他没料到会在这里遇见她,他知道对方嘴边说的是沈青梨,于是不自然地皱了下眉头,警惕地紧盯着她。
  “不用那么紧张吧,好歹在名义上我也算你妈。”她故意咬重最后两个字眼,嗓子里也传来难听的笑声。
  对方的行为和态度,都在林夏清的底线上不断地摩擦,他垂在身侧的手不动声色地握紧,对方是在故意恶心自己。他比谁都要清楚,但是为了面前的一切,他也只能默默咬牙隐忍下来。
  王菁自然也一清二楚,她就是故意说这话来膈应林夏清的,看着他敢怒不敢言的模样,她颇为满意地笑了笑。
  “如果没有什么事,我就先进去了。”他掩下眼底翻涌的情绪,冷漠地开口说着逐客令。
  “别急啊,我过来当然是有事情要和你说。”王菁见状伸手拦住他要进病房的动作,“好意”提醒道:“今天晚上你爸请了伊秋他们一家人来吃饭,上次你就缺席,你爸让我提醒你,今晚必须早点回来。否则……”
  她嘴边的话顿了一下,随后语气变了变,继续道:“要是惹你爸生气了,你应该知道是什么后果吧。”
  林夏清抬起眼,他冷冷地看着王菁,无声地沉默了好一会,才道:“我知道了,我会早点回去的。”
  “行,你自己心里有数就行。不过……作为长辈,我还是要提醒你一句,你现在和以前已经不一样了,既然选择做林夏清,那就要和过去那些不三不四的朋友断断干净,你现在在外代表的是林家,不该交的朋友也自觉点,你也不想你爸爸顺着查到点什么吧,要是被你爸爸知道……”
  “我说过了,是护士看错了。”
  “最好是这样吧。”
  面前的女人被他冷声打断倒也不恼,而是似笑非笑地点点头。
  她自然是没有相信林夏清的这套说辞,面前自己的这个“儿子”装得很冷漠,像是个没有情绪的机器,倒是少有这种不耐烦打断她说话的时候,见此,她更加能意识到其中的不对劲。
  但她也不急着拆穿,毕竟她现在没有打算要和林夏清彻底撕破脸,“我也是为了你好,别忘了当初你答应过我和你爸什么,听话点,作为林夏清,该交什么朋友不该交什么朋友,你自己心里也清楚吧?别最后闹到你爸哪里去,那恐怕对其他人也会很不好呢。”
  说完,她轻笑了声,也并不在乎听到自己这番带着明显“威胁”意味说辞的林夏清会作何反应。
  不过不出意外,林夏清也不会有任何回答。毕竟怎么说都会露馅不是吗?
  太在意会显得更不对劲,太不在意也显得这个谎太假。
  王菁气定神闲地瞥了他一眼,觉得自己似乎抓到了这个继子的把柄。
  想到这她心情都意外地好了不少,于是在临走前,她好心地凑近他的耳边,戏谑的语气一字一句清楚地落在林夏清的耳边:“再说了,你的朋友知道你曾经的事情吗?她要是知道,你变成现在这副模样,不知道会不会讨厌你啊?”
  话落,她踩着高跟鞋,大笑着扬长而去。
  而林夏清却因为她的话彻底怔在了原地,他没有再去管别人,而是神色有些恍惚地盯着医院月白色的瓷砖,他脚下的那一块砖上正巧生出了很明显的裂纹,覆在白色的地面上难看极了。
  而此刻,他却觉得自己就像是洁白地砖上的黑色裂纹,落在谁的人生里都是一场灾难。
  他想起王菁方才明知故问的最后一句话,那个问题好像早就已经在他心里有了答案,从他决定成为林夏清的那一刻起,他就清楚自己和沈青梨的人生不会再有任何交集。
  他也知道,她一定会因为自己的反应和态度生气,可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切的一切,他都曾经在心里设想过无数次,可当有人直咧咧地在他面前提起,原本沉寂的心突然又一阵明显的抽疼。
  她会讨厌他吗?
  会的,他知道。
  他知道,沈青梨在意的、想要重新恢复联系的人,从始至终都是过去的他,那个曾在无数个夏夜里,与她互谈心事的夏清,而并不是现在的他。
  而也正是那个人,嘴上说着憎恨和怨怼,如今却回到了自己曾经最恨的人身边。
  也许在她的眼里,他早就是一个背信弃义、心口不一的人了。
  但……似乎就应该这样,不是吗?林夏清?
  他在心里无声地质问着自己,本该如此,也只能如此,所
  以你又在心里难过什么呢?
  他低下头,后背无力地靠在病房门上,自嘲般嗤笑了声。
  怎么能有那么多人都说他们不再是一个世界的人?怎么能有那么多人都要跑到自己面前来揭开这个血淋淋的真相。
  不知为何,他突然记起,刚才在早餐店,朦胧热气里望向自己的那双澄澈的眼睛,在此之前,他们已经很久没有好好坐下来一起吃过一顿饭,好久没有和彼此说过话了。
  可那顿难得的谈话并不愉快,沈青梨看着自己不再像之前那样,她在紧张、在不自然,她眼底的一切情绪都被他净收眼底,也在无数次提醒着林夏清,他们无法再回到过去,变成过去那样熟络的关系了。
  可是看着她不说话的样子,他又突然很想问她,在市里生活的日子还好吗?为什么会迟到,为什么会莫名受伤,为什么在学校里看见你的时候总是愁眉苦脸。
  这都是夏清控制不住想要开口问她的话,他想叫她不要一直皱着眉头,要多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