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你怎么不把户口本忘了呢?”
  SA温声细语:“程太太请您出示一下凭证。”
  商毓凝拉开包,忽然感觉不对,“等等,你叫我什么?”
  返回民政局,两人往镜子前一站,商毓凝瞧着人模狗样的男人满意点头。
  正要走,发现自己发型乱了,马上掏出梳子打理。
  不料越理越乱,最后完全不能看,她不得不叫来造型师重新弄发型,顺便补了妆。
  “嗯~完美!”她对镜中美人抛媚眼,对上身后男人无语的眼神,媚眼顿时翻成白眼。
  历经九九八十一难,他们终于进到摄影室,坐在红布前,中间隔着楚河汉界。
  “女士,往男士那边靠近。”
  商毓凝牵着裙摆朝程澈挪一点,摄影师说不够,她再挪一点点,大概是上次二分之一距离。
  反复挪几次,摄影师还不满意,商毓凝没好气道:“怎么只叫我动?你当他是死的吗?”
  摄影师叹气,调整三脚架方向:“先生,过去搂着您太太,可以吗?”
  “嗯。”程澈靠近商毓凝,手放在她肩上。
  掌心贴上皮肤,商毓凝仿佛触了电,肩膀一耸抖开他的手。
  气氛突然有点冷,摄影师看着他们问:“二位确定要结婚吗?要不回去再考虑考虑。”
  “结。”他们异口同声,在该死的默契驱动下看向对方,忍着别扭再靠近一点点,手拉手十指相扣。
  商毓凝甩了甩头发,依偎在他胸膛上,程澈抬了抬手,搂住她的腰。
  折腾半天,终于拿下结婚证。
  “什么时候办婚礼?”
  程澈打开车门,把红本子往副驾驶座信手一丢,“不办婚礼。”
  “不办婚礼?!”商毓凝惊到破音。
  婚纱挑好了,伴娘联系了,连婚礼当天喷什么香水她都想好了,结果他说……不办婚礼?
  程澈睇她一眼,“你想办的话,我可以考虑。”
  “我想……不是,什么叫我想办的话?”咂摸出言外之意,商毓凝气得牙痒痒,“是你求我和你结婚,说的办婚礼多委屈你似的?你以为我想读那些注定天打雷劈的誓言?我这不是怕你奶奶不高兴!”
  结婚本来就是为了完成老人家的心愿,如果不办婚礼,程家祖母起疑心,一个不高兴以后不喘气了,这责任谁担?
  上次结婚,程澈在她妈妈面前尽心尽力,把二十四孝好女婿演得惟妙惟肖。
  如今换成她,不说二十四孝,至少该把孙媳妇的角色扮好吧?
  不知道程澈怎么说服程祖母的,反正最终他们没办婚礼。
  爷爷本来有意见,看她不在意,也不再多说什么。
  两家人吃了顿饭,这门亲就算结了。
  *
  钱江大道终端,右转进入归林路,坐落于半岛上的巴洛克风小建筑群,是定园。
  程祖母将三年前才落成的庄园,送给他们当婚房。
  室内家具都是新的,收纳柜无处不在,各种小物件分门别类收进柜子里。
  除了水杯和纸巾盒摆在岛台上,几乎看不见生活用品。
  像座没有温度的金笼子。
  商毓凝翻起杯子,发现两张罚单。
  一张超速行驶,一张闯红灯,时间都是登记结婚那天。
  她定定看两秒,移开视线。
  台面上有只粉色的小鸟摆件,她伸手摸一摸粉色脑袋——
  那玩意儿竟然动了!!!
  “啊!!!”
  商毓凝跳脚尖叫,小鸟啾啾啁啁,冷清的屋子瞬间热闹起来。
  程澈撇下菜叶子,转身,见商毓凝挥舞靠枕驱赶攻击者。
  鹦鹉扑腾扑腾翅膀,一会飞高啄她手背,一会下降踩她肩膀,自得其乐地“教训”入侵者。
  一人一鸟,扯着人类听不懂的语言对峙叫嚣,夕阳斜斜照进屋里,为冷调家具镀上一层暖光。
  橙色的晚霞,粉色的鹦鹉,白色的靠枕,红色的新娘。
  突然有了家的感觉。
  飞舞的光尘和棉絮如雪如霜,程澈看得有些痴,想起他们在异国他乡一起淋过的雪,嘴角泛出浅浅笑意。
  苦战三分钟,妻子取得阶段性胜利,扶着玻璃矮几站起来,撩开挡脸的凌乱发丝,狠狠把靠枕摔地上。
  像出征前,将军摔碗般气势恢宏。
  程澈拉开门出去,商毓凝指着鹦鹉告状。
  “那畜牲咬我!你看,手都流血了。”
  语调三分气恼七分娇,程澈扫一眼微红的手指,忍俊不禁。
  “你还笑?”商毓凝捡起靠枕拍他脸上,鹦鹉见主人有危险,情急之下蹦出为数不多的词汇,语气很凶。
  “商毓凝,商毓凝,商毓凝……”
  靠枕啪嗒落地,商毓凝目瞪口呆,“你怎么知道我名字?”
  傻啦吧唧的,她居然迷糊到问傻鸟。
  “昨天和奶奶讲电话,它偷偷学的。”程澈不咸不淡回答。
  “真有这么聪明的鹦鹉?”商毓凝表示怀疑。
  程澈面不改色,“比你聪明。”
  说傻鸟比她聪明,这能忍?
  商毓凝抄起包扑向程澈,那只傻鸟还在叫她名字,发现不管用,张牙舞爪飞来在她头顶打转。
  1V1没有胜算,1V2很快落下风,此战以商毓凝落荒而逃告终。
  *
  睡前给商毓凝倒水,程澈捎了瓶纯净水。瓶身上水汽凝结,一看就是冰箱拿出来的。
  瓶口抵在唇上,澄澈的水沿微阖唇缝流进口中,性感喉结上下翻滚,咽下。
  商毓凝抿一口温水,瞥见满握瓶身的手,指尖水渍泠然,脸上一热,猛灌几口水,因为咽太急呛得直咳嗽。
  程澈狐疑看她,她抬起下巴指了指水瓶,“不冷吗?”
  “喝够没有?”他避而不答,拧紧瓶盖去接她的水杯,送到岛台上放好。
  折回来,掀开被子,躺下。
  商毓凝挪到床的另一边,侧身背对他躺着。
  被子拉到最宽,中间灌满空气,好在暖气开得足,不至于冷。
  有点尴尬。
  虽然什么都做过了,但时隔两年再躺同一张床,依然别扭。
  拿起手机刷短视频,连续刷出最近爆火的禁欲总裁手部合集。
  那是一双很有性张力的手,无论握酒杯,还是摸领结,抑或碰点别的什么东西,总能引人想入非非。
  弹幕飘过一排排黄色爱心,评论区已沦陷成无人区。
  也就那样吧,商毓凝意兴阑珊,不如他身后那位手好看。
  床稍稍上浮,程澈趿着鞋离开。
  浴室里传出沙沙水声,可他分明洗过澡了……
  商毓凝默默把被子拉过头顶,遮住火辣辣的脸,强迫自己不许想乱七八糟的画面。
  这太难了。
  花洒下翻涌的水花,浴缸里痴缠的人影,咬耳朵灌入的闷哼,掐住腰身撞入的欲望……一切一切,那么清晰。
  她不清楚程煜澄怎么看待那一年,可于她而言,那是一场灵与肉都极度满足的美梦。
  假如没有动心,她大可以放任自己沉沦在梦里,不问程煜澄心里想的谁,只管他眼里看的是不是她。
  但人就是贪得无厌。
  最初说好扯证后互不打扰的是她,后来兽性大发留他过夜的也是她,得到了人又想得到心的还是她。
  最后不打招呼就消失的,照样是她。
  知道自己过分,不过那又怎样,程煜澄根本不把她当回事,他没有在她的薄情中受到一丁点伤害。
  把离婚申请执行书寄给他的时候,商毓凝幻想过他来兴师问罪,可惜没有,程煜澄无比淡定地接受了结果。
  别说什么拉黑了联系不上的鬼话,柏林才多大,真想找一个人,掘地三尺都能刨出来。
  他根本没把她当回事。
  可能当初答应和她假结婚,就是为了和她睡觉,毕竟他们在床上获得的快乐不是假的。
  商毓凝能感受到,做那种事的时候,他也很享受。
  只有她这个蠢货感激涕零,巴巴给人送上代表“有求必应”的信笺,最后不仅失了身,还搭上青春。
  程祖母手术很成功,身体一天天见好,上周已经出院了。
  下次离婚不知道猴年马月,黄花菜都凉了。
  纵使这样逻辑自洽,商毓凝心里始终有一丝愧疚,从更久远的时间、更遥远的空间而来,一直不曾消解。
  在他最单纯的年纪,玩弄他的感情,再无情抛弃他,凭这点,程煜澄就有立场恨她。
  反正恩恩怨怨早就扯不清了,就这样稀里糊涂过吧。
  水声停了,程澈边系腰带边朝床边走。
  床垫凹陷处越来越近,热气扑上后背,程澈支着上半身,手从她身上横跨过去。
  商毓凝如临大敌。
  “你干嘛。”
  “关灯。”
  “你那边也有灯座。”
  “哦,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