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提起佳慧公主,平阳侯脸色白了几分,话都说到这个份上,再拦着委实说不过去。平阳侯咬牙退开两步,围在大门口的奴仆见侯爷无意阻拦,纷纷让开了道。
  白婵伸手,抹了把通红的眼睛,脸颊上还沾着未干的泪珠,仰头朝着祈湛笑:“嫂嫂,我们回家。”
  她面上带笑,心里狠狠松了口气。
  开场完胜!
  白婵——长在红旗下大好青年,前几日平地摔跤,摔进了刚刚看过的一本《皇权》的小说中。
  书中男主是萧北王世子——祈湛。
  大楚皇帝忌惮萧北王,设计陷害。
  萧北王连同三万将士惨死在巫山峡谷,萧北世子从尸山血海中爬出,挥师北上,屠尽大楚皇族。
  将欺辱害死他胞妹的平阳侯府一家千刀万剐,剁碎了任由野狗抢食!
  白婵穿成了平阳侯府家的傻二姑娘,在嫡母的诱导下,觉得是男主胞妹也就是她嫂嫂害死了自己的哥哥。
  平日里辱骂,动手打自己嫂嫂,还害得嫂子小产,最后更是端着嫡母给的药将嫂子毒死。
  结果不言而喻!
  千刀万剐,剁碎了——喂狗!
  吓破胆的白婵苦思冥想后,一拍脑袋:对男主胞妹好,等男主来亲自把人送回去或许能保命!
  所以今后,嫂子的命就是她的命,势死守卫嫂嫂!
  今日第一场,若是她不来,平阳侯和夫人打算将嫂嫂弄到寺庙里头去,嫂子不肯,在风雪里跪了一整日,最后进了侯府,身子却落下了病根。
  可观嫂嫂面色病白,孱弱无力,已然是病狠了!
  白婵细嫩的手牵着祈湛冰凉的手腕,目光自然而然落到他手上。
  手背骨像清晰纤长,腕口处一道狰狞略粗的疤痕,细看下大大小小的划痕遍布手腕里侧。
  白婵盯着那疤痕走神一秒。
  夹着冰渣子的声音在头顶响起:“怎么了?”
  她抬头,对上祈湛苍白浅淡的唇,以及古井无波的冷眸.....
  第2章
  萧北大战,大哥新故,嫂嫂这一路应该受了很多苦吧。
  白婵眼圈泛红,握着他手腕的力道稍微松了些:“嫂嫂受苦了!”
  祈湛没搭话,茯苓提着的心稍稍放下,还以为这二小姐瞧出了端倪。
  世子来时就用秘法将骨骼身形都缩小了,现下瞧着与郡主像了七八成,白府的人又没见过郡主不可能有人察觉异样。
  平阳侯府的宅子是佳慧公主时赐下的,三进三出的大院子,院落宽绰疏朗,彼此之间有游廊连接,隐隐能瞧出当年的气派。往正厅去的路已经被清扫干净,两旁四季长青的矮树堆满了雪。
  白婵没去正厅,直接拉着祈湛往自己住的苏合苑去,才走了几步,迎面又走来一群人。
  为首的是个穿着碧青色罗裙,外罩雪色狐狸斗篷的温婉少女——平阳侯府嫡长女白向晚。落在她身后半步,穿着靛青祥云长袍的少年正是平阳候府二公子白林松。
  他们身后跟着四五个撑伞抱手炉的丫鬟小厮。
  白林松一抬头,正好对上祈湛那张脸,手上握着的折扇‘吧嗒’掉落在地。
  心道:无怪乎人说,女要俏,一身孝。
  他这嫂嫂,容貌在上京贵女中算得翘楚。
  就是冷了些!
  旁边的人扯了他一把,白林松赶紧捡起折扇不自在的敲了两下,余光还是止不住往祈湛脸上瞧。
  白向晚停住步子,恰好挡住去路。
  待白婵和祈湛走近了,才道:“克父,克兄,克夫之人,二妹还是少接触微妙。”她嗓音娇柔,说出来的话却刻薄。
  原以为这妹妹会向往日一眼低头红眼认错,哪想白婵直愣愣的看着她,天真的问:“父亲也克妻克子,你们为何还要接触?”
  白向晚脸涨红。
  白林松在一旁帮腔:“你总不说是你克的,我可听说佳慧公主是生了你才死的。”
  白婵果真如他们想的那般气得跳脚,鼓着包子脸叫道:“胡说,娘亲昨晚托梦给我,说她是被周小娘害死的。”
  她这话一出,周遭瞬时安静下来,连庭院的雪都仿佛停滞了。
  这二姑娘平日都喊夫人母亲,今个儿怎么一口一个‘小娘’,这不是诚心侮辱人吗?
  平阳侯还站在门口,阴沉着脸朝着这边喝道:“你们两个愣在那干嘛?还不快来扶你们母亲瞧大夫去!”
  二人这才注意到周氏捂着眼睛在喊疼,连忙越过白婵往她那走。
  白婵翻了个白眼,一回头,见祈湛看她,又朝着他露出个无辜的笑。
  苏合苑是平阳候府最好的院落,原先是佳慧公主和平阳侯住的。她死后,平阳侯和周氏嫌晦气,让白婵和白瞿两兄妹就住在这。
  白瞿十岁被送往萧北边境历练,那时白婵才六岁,身边只有乳母和两个伺候的丫鬟。
  苏合苑不算大,胜在雅致奇巧。院子里的雪没人洒扫,主道雪都能没过脚踝。
  整个院子安静的立在冰雪里,唯有进门的树上系着几个大红的飘带,像是有个故意系在这欢迎他。
  才跨进院子,就有个四十多岁的婆子迎了出来,瞧见祈湛时,眼圈先红了,不住用通红的手背擦着眼角的泪。
  她有些拘谨的走近:“少夫人还不认得奴婢吧,奴婢是大公子和二姑娘的乳娘。这些年过去了,奴婢每日盼着大公子能回来。”
  她瞧着祈湛手上的牌位,眼圈又红了:“如今总算是盼回来了....”
  乳娘的眼泪又往下掉,她还记得大公子刚出生那会儿,如今,如今......
  “乳娘。”祈湛声音轻飘飘的。
  乳娘没料到他这么轻易的喊自己,愣了一下立马欢喜的应声,止住哭声招呼院里的两个丫鬟帮忙拿行礼,但一瞧,只有茯苓手上有个洗得发白的包裹,顿时又心酸起来了。
  “二姑娘,先带少夫人去歇息,奴婢做些饭菜送过去。”
  白婵点头,拉着他先去厢房。
  祈湛手稍微歪了一下,避开她。
  白婵微愣,方才还好好的,怎么这会儿不让碰了。
  “嫂嫂?”
  祈湛:“先将子章的牌位安顿好。”
  对哦,有了嫂子也不能忘了哥哥。
  罪过,罪过!
  白婵将祈湛带到供奉佳慧公主灵位的偏房,祈湛将牌位放好,亲自点了香烛,摘下兜帽,叩了三个响头。
  白婵跪在他旁边的蒲团上,学着他的模样诚心叩拜。
  最后一个响头叩完,就听得旁边人接连捂嘴咳嗽。白婵急得赶紧找水,奈何里头没有。
  她立马跑了出去,不一会儿拿了个茶壶和水杯回来。
  倒了杯水递到祈湛面前。
  祈湛没接,浅淡的眸色里映着她嫩白的脸。
  里面是探究,疑惑。
  子章说,他妹妹自小愚钝,不通人情;妹妹与他并不亲厚,反倒是亲近白向晚。
  然而,他看到的并非这样!
  这么些年,难道白婵突然开窍了?
  或者她不是白婵。
  白婵端着茶杯的手捏紧,嫂嫂的眼神煞气好重,她在怀疑我?
  “嫂嫂?”她压着嗓子喊了一声。
  难道是怕有毒?
  白婵迅速喝一口,笑得一脸天真:“温的。”
  接着又倒了杯递了过去,祈湛依旧没接,隔着袖子,扶着她手臂站了起来。
  白婵一脸莫名。
  祈湛突然凑近,凛冽的风雪味直扑面颊,他身上只有冷没有人气。
  白婵僵着身子,往后微仰。
  少女身上浅浅淡淡香,他眸光落在她后脖颈处,那里一处小小的暗红色月牙胎记。
  他退开两步,接过她手上的温水,轻声问:“你兄长临别前赠予的玉佩可还在?”
  有吗?
  她醒来身上没有任何值钱的东西呀!
  “什么玉佩?”
  祈湛看着她的眼睛——澄澈,明亮,不像在撒谎。
  再次意味不明的审视她,手上的水始终没动。白婵也觉得奇怪,这嫂嫂和书上描述的好像不一样。
  书中有这样一段话‘祈妩素来柔弱娴静,府中人谩骂刁难,她全都忍着,只当为了腹中骨肉。’
  这嫂子从进门到现在,瞧着是病弱却不柔弱,一双眼睛都能将人看成冰雕。
  毫不怀疑给他把刀,他能眼不眨的将人凌迟!
  原著误我!
  为了保命,就算嫂子是个冰锥子,冰刀子也得硬着头皮上!
  “嫂嫂,小侄子几个月了?”为了缓解尴尬,白婵硬着头皮问了个即将为人母都很感兴趣的话题。
  然后,祈湛脸裂开了!
  无意识的伸手挡住白婵投来腹部的目光。
  偏房里陷入诡异的寂静,一阵风刮过,白婵觉得有些冷,伸手搓了搓手臂,水壶随着她的动作轻微晃动。
  里头的水溅了出来,恰好洒在祈湛素白的前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