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老公,请下车!”
  可是……
  车门锁住了,根本打不开。
  林早说得这样起劲,车里的人却连一点回应都没有。
  他抬起头,疑惑地看向车里。
  车窗玻璃升到了顶,上面还贴着防窥膜,完全看不清车里的场景。
  林早下意识觉得不对劲,拽着车门的手缓缓松开,声音也冷静下来。
  “傅骋,你干嘛不说话?快点下来,不要吓我!”
  林早看不见的皮卡车里——
  身材高大的男人靠坐在驾驶座上,仰起头颅,双眼紧闭,喉结上下滚动。
  他穿着DV里同款的黑色工字背心,肩膀胸膛依旧宽厚,手臂肌肉依旧结实。
  只是在寒冬的夜晚,他的寸头上、额头上、肩膀上,豆大的汗珠一颗一颗滑落。
  并且,他的右手臂上,挂着三道长长的伤痕。不像是割伤或砍伤,倒像是被野兽尖利的爪子抓伤的。
  像是极力忍耐着什么,又像是竭力和什么东西做着对抗。
  傅骋死死咬着牙,一声不吭,一动不动。
  直到车窗外的林早真的着急了。
  他拍打着车窗,大声问:“傅骋,是你吗?”
  “你别吓我了,快点说话啊!出什么事了?你把门打开!”
  “你……你是傅骋吗?你到底是谁?你为什么会在我老公的车上?我老公人呢?你把他弄到哪里去了?”
  “你不说话是吧?我要砸玻璃了!你……你给我等着!”
  林早一边放狠话,一边转过身,就要去找一个合适的武器。
  下一秒,车窗玻璃降下一些,车里传来林早无比熟悉的声音——
  “小枣,是我。”
  男人喘着粗气,短短四个字,说得低沉沙哑,仿佛用尽了所有的力气。
  林早眼睛一亮,连忙又扑回去。
  玻璃只降下来三厘米,皮卡车底盘又高。
  林早踮起脚,却还是看不见车里的情形。
  但只要能听见熟悉的声音,他就放心了。
  “傅骋!你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是坏人害了你,开了你的车!”
  “没事。”男人强撑着,往座椅上靠了靠,“我没事。”
  “我一直喊你,你怎么不说话?”
  “我……”傅骋顿了顿,“我们还没对上暗号。”
  “暗号?噢。”林早想起来了。
  现在情况特殊,为了安全起见,傅骋出门的时候,只带了车钥匙。
  家里的钥匙,他一把都没带。就怕钥匙丢了,被有心人捡到。
  他们约好了,傅骋回来的时候,林早给他开门。
  必须要对上暗号,确认是他,才能放他进来。
  林早太激动,一时间忘记了。
  林早抬起头:“那我问你,我叫什么名字?”
  “小枣。”傅骋扯起嘴角笑了笑,“小甜枣。”
  “大名。”
  “林早。”
  “我们的儿子叫什么名字?这次要说小名。”
  “林小饱。”
  “嗯。”林早点点头,“确认是你没错,快下来吧。”
  “我……”傅骋顿了顿,“先把车开进去。”
  “好。”
  林早退后两步,给他让出路来。
  傅骋靠在驾驶座椅背上,同林早讲了两句话,原本铁青的面色有了血色,灰败的双眼也有了亮光。
  他长长地舒出一口气,双手扶住方向盘,正准备打火,忽然感觉右臂上的伤口开始发作。
  他咬着牙,把疼痛的闷哼声哽在喉咙里,咽回肚子里。
  老婆儿子就在家里等他。
  回家几百公里,他都开回来了。
  现在他就在家门口,短短几百米,他不可能开不进去。
  傅骋死死咬着后槽牙,抬起左手,重重抓了一把手臂上的伤。
  原本已经结痂的伤口再次裂开,鲜血淋漓。
  傅骋从副驾驶上拿起一条粉色毛巾,胡乱擦拭血迹。
  毛巾是林早洗干净、叠整齐,放在这儿的,可以擦雨水、擦水雾,可以擦去不小心洒在座椅上的奶茶,现在——
  当然也可以为他处理伤口。
  林早在旁边等着,见他久久没有动作,正准备上前。
  下一秒,傅骋放下毛巾,点火挂挡。
  皮卡稳稳向前,进入车库。
  林早抿了抿唇角,强自压下心里不安,在车子完全进入车库之后,小跑上前,把卷帘门放下来。
  他感觉得到,傅骋一定有事情瞒着他。
  可能是受伤了,也可能是饿坏了。
  但是不管怎么样,先把门关上,安全最重要。
  另一边,车子停稳。
  傅骋卸下一口气,靠在椅背上,手搭在车门把手上。
  他的理智告诉他,不能下车,不要下车。
  可是他的情感——
  “咔哒”一声轻响。
  他自己锁上的车门,又被他自己打开了。
  傅骋再次拿起毛巾,擦去身上汗珠尘土,又拿起一件崭新的黑色大衣,给自己披上。
  这样就看不出来了。
  这样就可以去见老婆儿子了。
  傅骋打开车门,悄无声息地下了车。
  林早背对着他,蹲在卷帘门前,认真捣鼓。
  “这个锁一直卡卡的。骋哥,过来帮我看看,这样锁好了没有……”
  话音未落,傅骋走上前,从身后抱住林早,把他从地上抱起来。
  林早不惊讶,也不挣扎,配合地回过身,张开双手,抱住傅骋的肩背,把脸埋进他宽厚的胸膛里,上下左右蹭了蹭。
  像小猫洗脸。
  “骋哥,这次怎么出去这么久?”
  “这次去哪里了?外面的情况还好吗?”
  “其实家里的存粮还很多,我省着点做,应该能吃很久。所以你这阵子都别出去了吧?我和小饱两个人在家,有点害怕。”
  傅骋一言不发,只是越发收紧了环在林早腰上的手。
  林早抬起头,认真地看着他,眨巴眨巴眼睛:“嗯?”
  傅骋却低下头,避开他的目光,脑袋靠在他的肩膀上。
  他的面庞与呼吸都带着异于常人的冰冷,触碰到的瞬间,林早就被他冰得一激灵。
  “嘶——”
  傅骋垂下眼,目光越过林早的腰身,落在他赤裸的双脚上。
  他哑声问:“怎么没穿鞋?”
  他这样一说,林早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他攀着傅骋的脖颈,往上蹦了蹦,赤脚踩在他的皮靴上。
  傅骋了然,张开宽厚的手掌,扶住他的腰,帮他站稳。
  林早挂在傅骋身上,笑得牙不见眼,有恃无恐地看着傅骋。
  “忘记了。”
  “还穿着睡衣。”
  “也忘记了。”
  傅骋下意识要把身上的大衣脱下来给他穿,刚解开一颗扣子,忽然又想起什么,停下了动作。
  不行,不能,不可以。
  林早望着他,有些疑惑:“怎么了?”
  “没怎么。”傅骋稍稍松开手,“上去把鞋和外套穿上。”
  林早却看着他的衣服,歪了歪脑袋,目光疑惑:“你出门的时候,穿的是这件衣服吗?你有这件衣服吗?我没给你买过这件衣服吧?”
  傅骋面不改色,解释道:“穿出去那件弄脏了,在外面又买了一件。”
  “是吗?”林早熟练地伸出手,要摸摸他的衣襟,“多少钱买的?我看看料子……”
  话还没完,傅骋就握住了他的手。
  在林早再次开口之前,傅骋托起他的腿,直接把他抱了起来。
  “上去穿衣服。”
  “这套睡衣很暖和的,我不冷。”
  “去。”
  一家三口住的是自建房,一共三层楼。
  一楼是傅骋的修车店和车库。
  二楼是客厅、厨房和餐厅,三楼就是卧室。
  傅骋抱着林早,来到三楼。
  他在楼梯口停下,单手托着林早,腾出一只手来,从鞋柜里拿出林早的棉鞋,放在地上。
  林早穿好棉鞋,傅骋却不再抱着他往里走,只是拍了拍他的屁股:“进去把我那件军大衣穿上。”
  林早越发觉得古怪,朝他张开双手,疑惑地看着他:“都抱到这里了,不抱我进去吗?”
  “我——”傅骋别开目光,低声道,“身上脏,就不进去了。”
  第3章
  奇怪,好奇怪。
  在傅骋的强硬要求下,林早独自朝卧室走去。
  楼道里、走廊上,因为电流不稳,白炽灯轻微频闪。
  林早走到卧室门前,一只手扶着门,下意识回过头,看向傅骋。
  傅骋双臂环抱,双脚分开,仍旧立在原地,如同门神一般,不肯越雷池一步。
  可他越是这样,林早就越觉得不对。
  不对,不对不对不对!
  傅骋从来不会穿这样难打理的呢子大衣,傅骋从来不会把他买的衣服丢在外面,傅骋更不会用这样自卑难堪的语气,说自己身上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