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第43章 副作用(2)
  楚鸿那道发直的视线从贺一言身上转移到闻静姝身上,眼神里的意思是:你疯了吗?闻静姝回了个鬼迷日眼的眼神,意思是:回头说。
  这时候,陈森先拍了拍巴巴掌,打断这边的眉来眼去:“我说个事儿啊。”
  大家的注意力集中到陈森先身上。
  陈森先:“柏老师想在这里办场葬礼,希望我帮忙筹备一下,你们参加吗?”
  “卧槽?”楚鸿下意识惊呼,又马上捂住嘴,贺一言看了他一眼。
  贺一言有印象,唯二来这里,柏树生都坐他旁边,并且讲了一些令他不适的内容。贺一言问:“那个学哲学的老师?”
  陈森先点头:“嗯,是他。高校老师要收护照,出境很麻烦,他很久没出过国了。辞职后又因为一些原因没能走太远,所以现在想办一场葬礼,然后开始环球旅行。”
  难道是取港了?楚鸿试探着问道:“活人办葬礼这也太……抽象了,他有说为什么吗?”
  “这我也问了,”陈森先拿起手机看聊天记录,“他说他离职后,学院里一个副教授突发脑溢血走了,猜测是因为评教授评了三次都没评上,说走的这个老师也不是不努力,人在办公室泡了五年,寒暑假不休,拼命做课题发文章,结果卷外有卷。他说恍然就觉得没劲儿,干啥都特别没劲儿,不知道自己会不会这样突然走掉,所以想提前体验一下葬礼。”
  闻静姝惊叹:“震惊,这么卷?”
  “这样啊……”楚鸿挠挠脑袋,“那还要邀请他家属参加吗?”
  如果不是距离隔得远,陈森先想一巴掌拍楚鸿脑门上:“你想啥呢,你觉得你妈妈会想模拟体验你的葬礼吗?他既然找我,肯定是希望极小范围的,有共同语言但现生并不熟的人参加啊。如果你们不来,应该就我和司然,还有一个音乐老师。最早最早,只有他俩来我这儿,所以我一定会让柏老师满意的!”
  “嗯嗯嗯说得是。”楚鸿不自觉地往后缩,结果离贺一言越来越近,猛一抬头对上他幽黑的眼眸。“咳咳。”
  就着这个距离,贺一言顺势揽过楚鸿的肩,头对头依靠着蹭了几下。
  贺一言:“那我们也来,有什么需要帮忙的随时说。”
  意料之外,楚鸿竟然并没有很抗拒这个拉进距离的姿态,相反,隔着冬季衣物的笨拙的触感,刚好填满了什么,他有些懒洋洋的。
  楚鸿在想,他曾经以为自己对死亡是无所触动的,许多个时刻,他也送走过一些记不清面孔的人,那是生命中的路人甲乙丙丁。
  但此时,他们谈论起一个相识的人的葬礼,谈论起死亡。他清楚地知道,那个人极有可能死在旅行的途中,这简直像一场奔向死亡的出逃。
  震惊于此的同时,楚鸿被一个浅浅的怀抱包裹,被温和地触碰,被冠以“我们”这个词。这些陌生的体验像是某种冰冷寂静的情感被融化了,复杂的情绪叠加在他身上。
  是什么?
  缱绻的暧昧感没有保持太久,就被闻静姝闪电般的玩味眼神击碎,楚鸿瞬间清醒过来。
  陈森先和柏树生应该有很多共同爱好,他会帮他布置好。陈森先拉了个群,葬礼定在一个月后。或许是在这座城市待久了,包容度会无限扩大,在场的人把这项活动当做吃饭喝水一样普通的事,谈完就聊起了其他,也或许是他们不知道柏老师生病了。
  楚鸿时不时插几句,贺一言几乎不说话,埋头剥虾。
  楚鸿吃的速度快要赶不上他剥的速度,满头大汗道:“哥,我不吃了,哥,你别剥了。”
  贺一言停下手中的动作,似笑非笑地把楚鸿望着。
  楚鸿内心嘀咕,不是自己疯了就是贺一言疯了。
  孔君妍在对面调笑:“你们老夫老夫感情真好诶。”
  楚鸿回击:“你们新夫新妻感情也不赖哈。”
  饭后,楚鸿从陈森先那儿领来了糊辣壳,糊辣壳依旧在笼子里翻江倒海。
  贺一言弯腰打量,问:“这是你的宠物?”
  楚鸿:“嗯啊。”
  “C57。”贺一言也认识,他的学长创业繁育实验动物,选育了很多种鼠,他去参观过。
  “对的,超乐观的鼠。”
  “那一会儿先去我那边吧,”贺一言直起身,“你带这个上不了地铁,我送你。”
  “啊?你俩居然不住在一起?”孔君妍发现华点。
  楚鸿看着孔君妍活泼的笑脸,有点想掐她脖子,介于那样会先被司然制服,于是捏紧了拳头。
  忽然,没提笼子的那只手被另一只温暖的手撬开,轻轻握住。楚鸿低头看了一眼,贺一言牵着他,不是十指相扣,是手掌互扣,大人牵小孩的牵法。
  “小别胜新婚,你们也可以试试。”说完,贺一言直接把楚鸿往外牵,“我们先走了,再见。”
  楚鸿有种被拍花子的错觉,稀里糊涂就跟着他手牵手出去。
  同样是皮肤接触皮肤,楚鸿能感觉到一丝细微的差别。上一次陪他见孔君妍,那是纯戏谑的、故意的捉弄,而这次格外自然,好像两块磁铁,啪嗒一下吸住了。
  贺一言就住这附近,楚鸿识路,手一直牵着,明明牵得不用力,但就是没分开。
  申江初春的冷意是湿漉漉的,穿上厚衣服也抵挡不住,一路上冒风冒寒,手却是暖的。
  “贺一言,”楚鸿喊他,“你为什么一直牵我?他们早没影了。”
  贺一言停住脚步,回过头,蹦出两个字:“想牵。”
  楚鸿左手提鼠,右手牵着贺一言的左手。贺一言忽而抬起右手,顺着楚鸿的耳鬓轻轻划到后脑,不轻不重搭在脖子上。
  “你说可以牵的。”
  楚鸿望着贺一言。眼睛也不一样了,那天在他家醒来,双眼像要吃人,而此时此刻,虽然同样乌黑,但清明了不少,浓密而长的睫毛垂着。
  第一印象总是很难更改,他对贺一言的第一印象是楼梯间泛着逆光的冷漠侧脸,是面试间苛刻疏离的严肃脸。五官永远板正,永远没有情面。
  不是永远。这张英朗的脸此刻柔和了不少。
  楚鸿的目光落在他的两唇之间,一个微弱的缝隙和弧度。那两瓣唇抿了一下,然后喉结滚动。
  两人的距离似乎又近了些,楚鸿问到一股淡淡的味道,不是某种香水,而是一种抽象的复合的味道,大概是棉质的衣物、洗发水、体温、烟、食物。
  嗯?体温是什么味道?
  “走了。”贺一言倏然转过身,扯着他往前走。
  那声“走了”沙沙的,些许压抑。
  直到走进车库,要准备上车,两人才松开手。
  见了鬼了,现在看这辆酒红色的车,好像都没那么骚包了。
  楚鸿坐到副驾驶,系上安全带,把鼠笼放在腿上。
  一路无言,贺一言把楚鸿送回了家。楚鸿下车,两人道别,贺一言忽然喊住他:“楚鸿,今天谢谢你。”
  “哦,谢帮你装gay吗?”楚鸿提着笼子站在路边。
  贺一言趴在方向盘上,以便能看到楚鸿的脸,神情淡淡地说:“不是。”
  “那谢什么?你谢点实际的。”楚鸿莫名挺直腰杆儿,理直气壮了。
  贺一言笑了笑:“你想要什么实际的,想好告诉我吧。”
  救命,太阳真的打西边出来了。
  “拜拜!”楚鸿大吼一声,背过身往回走,脸上那个烧啊。
  到家第一件事,给闻静姝打视频。
  闻静姝已经到了家,正敷着面膜:“敲,我正想打给你来着。”
  楚鸿很急,脱鞋放鼠举着手机往床上一躺,一气呵成:“我跟你讲,他不对劲。”
  “我知道,我gay达一直响。”闻静姝立马接话。
  “啪!”“嘶……什么?”楚鸿捂着脸,重新捞起手机,“你说什么一直响?”
  闻静姝:“gay达。”
  楚鸿:“他吗?”
  闻静姝好半天没说话。
  楚鸿涌起不好的预感:“喂?”
  闻静姝:“你不这么问的话,我居然从来没怀疑过你。”
  楚鸿嘴角抽抽:“啥……”
  闻静姝撕下面膜,找来洗脸巾擦着:“从小到大,能和我玩得很好的男生,或早或晚都弯了,我好像天生直男过敏。而你,楚鸿,你和每个年龄段的女性都能处得很好,你还记不记得高中毕业的时候,宿管阿姨请你吃饭。”
  楚鸿:“我记得……然后我叫上了你一块儿,我们仨一起吃的烤肉。”
  闻静姝:“这合理吗?”
  楚鸿捂住脸:“这不合理吗?”
  闻静姝:“呵呵。”
  楚鸿挥挥手:“说正事。我跟你讲,他牵我手,出去之后还一直牵,我问他为啥牵,他说他想牵。”
  “那这么说的话,”闻静姝沉吟,“我怀疑从上次他叫你陪他相亲开始,就是他的阴谋诡计,不是,阳谋诡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