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直到香奈惠的指尖触碰到她的脸颊,那温热的触感顺着皮肤蔓延而来,她才猛地回过神,眼泪毫无预兆地砸了下来。
  “姐姐......姐姐......”
  指尖的触感很真实,她忍不住往前踉跄了两步,双手死死攥住香奈惠的衣袖。
  香奈惠也愣住了,随即她轻轻环住她的背,掌心温柔地拍着她的后背,像小时候忍做噩梦时那样。
  “真好,又见到了忍呢。我好多天没见到你了,前几天见到你,我一伸手,你就不见了......”
  忍猛地抬起头,眼泪掉得更凶了,“是我,是我,不是梦,不是梦!是真的我。”
  有多少个日夜,她渴望再听到这温柔的声音?
  有多少无法排解的痛苦与压力,她想要向姐姐倾诉?
  无人知晓她心底那份深切的思念,也无人明了她多么渴望能再次像这样,被姐姐拥入怀中。
  听着妹妹的痛哭,香奈惠感觉自己的心软得一塌糊涂。即便这仍是梦境,能感受到如此真实的忍,她也别无他求了。
  她轻轻拍抚着忍的背,像小时候安抚做噩梦的她一样,然后将脸颊缓缓靠上妹妹的肩头。
  随后,她的目光越过忍微微抽动的肩膀,望向庭院中的其他人。
  不远处,许多熟悉的、不熟悉的人都在看着她。
  富冈义勇静静站在一旁,眼中闪动着不易察觉的动容;不死川实弥啧了一声别过头去,拳头却握得发白;悲鸣屿行冥双手合十,泪流不止地念着佛号。
  “这个梦,好像比以前的都要真实。”香奈惠轻声呢喃,眼底闪过一丝疑惑。
  “因为本来就是真的。”
  一个清脆的声音插了进来,众人扭头看向声源——
  千夏。
  “初次见面,花柱大人,我是千夏,是新晋的队员,目标是成为一名优秀的柱,杀死鬼舞辻无惨。”
  千夏眼睛亮晶晶的,明明能感觉到她是恶鬼,可莫名无法生出厌恶感。
  香奈惠歪头看了她一眼,随后又看向自己怀里的忍,“现在鬼都能加入鬼杀队了么?真不可思议。”
  “千夏是特殊的。”忍小声解释着,简要的介绍了一下千夏的身份。
  香奈惠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在变成鬼之前是实弥的继子啊,真是优秀的孩子呢。所以,我现在能和你们交流,是因为这位小姐的血鬼术??”
  “所以,像千夏小姐这样的人,我们有很多么?”
  她轻轻松开忍,目光扫过在场的柱们,最后落到千夏身上,语气里透出的几分通透让千夏愣了半晌。
  她没想过,蝴蝶忍的姐姐居然是这么一个温柔的人。
  “目前有三个!”
  千夏伸出了三根手指,“由于一些特殊原因,暂时不能带大家见到她。”
  “那个,话说,花柱大人昏迷多年了么?”
  千夏凑上前仔细打量着香奈惠,手指轻抚下颚,若有所思地观察着。
  “嘶,能到这里,就意味着,你的身体虽然沉睡,但意识是清醒的,甚至能在某种层面自由活动......哇,这倒是前所未有的情况呢。话说,按这个样子,不应该的啊......”
  大多数沉睡多年的人,多少都会有点分不清现实和梦,以至于意识最后会坠落无限的迷失域,最终丧失自我,成为医学上所说的「植物人」。
  “可能跟当年致使她昏迷的恶鬼有关?”实弥抱着双臂走上前,面上满是凶煞之气,“如果杀了他,是不是香奈惠就能醒过来了?”
  这话说的千夏浑身一个机灵,oioi~大事不妙~
  之前她就有注意到忍看童磨的表情不对,十有八九伤害这个花柱导致她昏迷的就是童磨。
  这样想着,千夏赶紧大步上前,打断他们的对话,“好了,大家,我血鬼术所维持的时间不长,大家先紧着重要的事情来讲。我们先说说怎么对付无惨和其他的弦月鬼。如何??”
  忍自然知道千夏为什么这么紧张,但香奈惠不知道啊,实弥话音落下,她已经皱起了眉,仔细回忆着当年的场景。
  “伤我的好像就是弦月鬼,如果我没看错,应该是一名上弦贰,他有一头白色的头发,武器是一对金色的铁扇......啊嘞,你们为什么会是这个表情?”
  是的,随着香奈惠的话音落下,所有人将视线都看向了千夏。
  忍的脸色沉了下来,实弥的拳头攥得更紧了,连甘露寺蜜璃都捂住了嘴,小声对伊黑小芭内说,“上弦贰......不就是千夏小姐的男朋友吗?”
  千夏头皮一麻,赶紧低下头,双手合十,“对不起,伤你的人是我男朋友,我代他给你道歉,而且我保证,一定会想办法让你醒过来,绝对不会让他再伤害任何人!”
  千夏这样说着,心里却直打鼓,毕竟是上弦鬼伤了柱。
  这话一出,四周一片死寂,只有风吹拂着树叶沙沙作响的声音。
  良久,香奈惠出声了,“所以,他现在跟你一样,是站在鬼杀队这边么?他很厉害的哦,如果是这样,想必会成为鬼杀队的一大助力吧。”
  千夏震惊地仰头看向香奈惠。
  不出意外,她对上了一双温柔到极致的眼睛。
  庭院里的风又柔和了些,樱花花瓣落在三人的肩头。
  端坐在台上的产屋敷耀哉看着眼前的景象,突然觉得,或许这场梦,会是改变一切的开始。
  ......
  鬼舞辻无惨很少做梦。
  自他抛弃脆弱的人类之身,成为完美的存在以来,睡眠于他不过是生理的必须,梦则是早已被摒弃的软弱。
  然而近来,他却频繁坠入梦境。
  不是身为鬼之始祖的现在,而是遥远的、作为人类活着的过去。
  他看见病榻上苍白瘦弱的自己,在死亡的阴影下瑟瑟发抖。听见母亲温柔的啜泣,和父亲失望的叹息。
  那个家里从未有过温暖,只有对早夭的恐惧和对继承人的失望。每一个细节都清晰得仿佛昨日。
  最清晰的是那个医师。那个给了他希望,又被他亲手毁灭的男人。
  在梦里,医师端着药碗走近,眼神悲悯而坚定:“您会活下去的。”
  无惨在梦中冷笑。
  活下去?
  他当然会活下去,以超越人类的方式,以永恒完美的姿态。
  但当他伸出手,想要撕裂这个可笑的幻影时,看到的却是自己颤抖的、属于人类的手指。
  “......!”
  无惨猛地从榻上坐起,猩红的眸子里翻涌着暴戾。
  梦?
  做梦了?
  他起身拉开门走到庭院的廊下,月光洒下将他苍白的皮肤映得愈发冰冷。
  成为鬼之始祖数百年,他早已摒弃所有人类的软弱。那些梦境不过是进化过程中无关紧要的杂音,那些情感只是低等生物可悲的枷锁。
  他这样告诉自己。
  然而心底某个被遗忘的角落,却还是会因这些梦境而微微刺痛。
  尤其是在梦中,那位医师临死前看他的眼神。
  没有怨恨,只有怜悯,还有一丝他至今无法理解的神情。
  “邪恶......”医师的声音在梦中回荡,“恶鬼......”
  无惨猛地攥紧拳,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他是最接近神明的人......
  他是神!
  窗外是宁静的、开满紫藤花的庭院。月光如水,万籁俱寂。直到他的目光,凝固在了庭院中央的那棵古树下。
  那里站着一个人影。
  熟日轮花牌耳饰,赤红色的头发,如同深海般平静却蕴含着无尽力量的眼眸,以及那柄即便隔着一个庭院也让他感受到其森然寒气的刀。
  继国缘一。
  无惨的思维在瞬间冻结。
  刻骨铭心的恐惧,如同最冰冷的毒液,瞬间注入他每一颗细胞。
  他下意识想动,身体却像被无形的绳索捆绑;他想嘶吼,喉咙里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只有那源自灵魂深处的战栗,清晰地传递全身。
  他眼睁睁看着缘一抬起眼,那双通透的眼睛平静地望向他,仿佛在说——
  “找到你了。”
  就在这极致的恐惧将他吞噬的刹那,一个带着轻蔑笑意的女声,突兀地在身后响起。
  “真是狼狈啊,鬼舞辻无惨。”
  无惨瞳孔蓦然扩大,眼前的景色突变。
  扭头看去,他的身后,千夏的身影不知何时出现,正满脸讥讽,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原来你也会害怕?躲在无数血肉傀儡之后,自称超越了一切、追寻完美永恒的生命,在看到数百年前的一个幻影时,竟然会恐惧到连动一根手指都做不到?”
  “看啊,你这副瑟瑟发抖的样子,哪里像什么鬼之始祖?分明就是个被猎人的刀锋吓破了胆的......可怜虫。你的强大,你的完美,原来如此不堪一击,仅仅是一个回忆,就暴露了你内核里的软弱。”
  她顿了顿,声音陡然转冷,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讽:“爹不疼,娘不爱,你好可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