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今日可展颜 第32节
  桓灵:“我都和你说了不用接。”她愉快地摆摆手叫金瑶下去,对梁易道,“我和阿荧和好了。”
  “不过有件事我要告诉你,阿荧决意应下谢二郎的求亲,成国公没机会了。”
  向闻确实是个不错的郎君,但桓荧对他完全没有那种意思。
  梁易也确实失望,他想和向闻做连襟,两个女婿同气连枝。
  而那位谢二郎,出身士族,性子清冷,容貌出尘。听桓煜说,谢二郎不仅人生得俊朗,还才学过人,出口成章,谈吐不凡,很得桓家长辈的欣赏。
  而他呢?认的字不多,嘴皮子笨,也不白净,五大三粗的,丝毫不轻盈,绝对不是士族中人喜欢的俊秀风流模样。
  这样一个人做连襟,桓家人看他,会不会又如看地上尘泥般瞧不上眼?
  更重要的是,桓灵会怎么看?
  虽然桓灵和桓荧是关系亲密的姐妹,自不会生出什么旁的心思,可免不了旁人拿二人的夫婿暗暗比较。
  那些人对谢二郎有多推崇,对他就有多鄙夷。
  若是传到桓灵耳朵里被她听进去了,他该怎么办?
  桓灵丝毫不知他脑子里的这些想法,对他道:“那个季年,我让银屏找管家安排他住下了。他以后会经常和你一起回府吗?”
  “嗯。”梁易又有些高兴。桓灵这是真的把自己当王府的女主人了,安排客人这些事她都放在了心上。
  “那我明日再让管家安排给他添置些东西。”桓灵道。
  梁易一时不安,一时高兴,一颗心浮浮沉沉,脸色也分外精彩。
  两人一起进了屋,桓灵看他魂不守舍的,问他:“你在想什么?”
  梁易回过神:“没,饿了。”
  桓灵便让金瑶着人去传膳。
  ——
  夜里是很静谧的,屋内萦绕着桓灵用惯的熏香,味道并不浓郁,又有夜风从半开的窗扇间进入,更吹散了一室香气。
  以往两人饭后便会分开沐浴了。而今日梁易自城外回来后,便简单冲洗过,又换了衣裳,打算去接桓灵。
  所以在金瑶给桓灵拆发髻时,他便很认真地在背后看着。
  为夫人画眉描妆,应当也是很有意趣的,只是他还没有这样的机会。
  金瑶被盯得头皮发麻,加快了速度,飞快地取下了剩下的头饰。主仆二人一起去了湢室。
  梁易遗憾地收回眼神,然后翻开兵书,今日他又学了些字,要再巩固一下。
  待到桓灵沐浴过后,梁易的眼神便又定在她身上了。
  金瑶尽职尽责地为她擦拭着长发,速度越来越快。桓灵觉得奇怪,从镜子里瞟到梁易痴迷的眼神,见他一直盯着,就叫金瑶出去了。
  “梁与之,过来!”她喊得毫不客气。
  梁易就不明所以地过来了,站在她身后,注视着镜子里女郎姣好的容颜。
  女郎的肌肤被沐浴时的水汽蒸腾得发红,脸蛋泛着莹润的红光。他好想伸手碰一碰,看看是不是和他想像的那样滑嫩细腻。
  桓灵一副兴师问罪的模样:“你总是盯着金瑶服侍我,她害怕。”
  梁易委委屈屈不明所以,他有那么吓人吗?
  “有吗?”
  “有啊!”桓灵手往后,将擦头发的巾帕扔给他:“你把人吓到了,那就换你来给我擦!”
  桓灵还以为这是对他的惩罚。
  他简直,求之不得。
  梁易乖顺地站在桓灵身后,认真用巾帕擦着女郎柔顺长发上的水珠,神情柔和又小心,仿佛手下的乌发就是这世间最珍贵的宝物。
  头发擦到大半干,梁易不禁在心里叹了口气,他们还真是哪里都不相配。
  自己的头发都是粗硬的,像最劣等的粗麻布,而桓灵的头发则是最上乘的锦缎,柔顺软滑。
  他就像一块偏要和锦缎缝在一起的粗布一样,哪里都不得宜。
  可他不想放弃。
  梁易伺候得不错,不仅擦头发的动作轻柔小心,丝毫不会牵扯到头皮,还附带着力度正好的按摩。
  头皮和肩膀被恰到好处的力道揉捏,能消散一天的疲惫,女郎舒服地眯起了眼睛,还算愉悦地同他说起来白日的事:“梁与之,今日阿娘说,我不能总是叫你梁与之。”
  梁易按摩的动作一顿。
  “你说,我唤你什么好呢?”女郎的声音又轻又慢,似乎是在思考。
  他心中一动,试探着提议:“我觉得,唤夫君吧。”
  “你还真是会想!”
  桓灵毫不留情斥责了他的大胆无度,异想天开。
  这样甜腻腻的称呼,只有大哥大嫂那种黏糊糊的夫妻才会用。就连同样两情相悦的三叔三婶都不会用,因为觉得太过肉麻。
  而她和梁易,不过是赐婚的搭伙过日子罢了,那么肉麻做什么?
  梁易手上的动作未停,依旧勤勤恳恳替她按摩,只是语气淡了些:“那随你,我都可以。”
  桓灵就想起来今日听桓煜说梁易当年对她一见钟情的事,对她一见钟情的儿郎可多了去了。
  梁易也就是有个好兄长,不然也娶不到她。但桓灵并不清楚,这份因容貌而起的喜欢和纵容,究竟能持续多久。
  她也不想纠结这个问题,因为无论有没有梁易的喜欢,她都是桓灵,是高贵的桓氏女郎。
  纵使如今桓氏不像在前朝那般呼风唤雨,一手遮天。可它依旧是一棵在南边生长盘桓了几百年的巨树,树根深深扎进地底,蔓延不绝,轻易不得撼动。
  即使有一天,梁易心意改变,她大可再找一个又一个比梁易更年轻更讨人喜欢的小郎君。
  这在士族的夫妻间,本是一件平常事。
  此刻透过镜子,桓灵可以看到,梁易的语气虽然听不出什么情绪。但提议被拒绝后,他确实有些不虞的神色,期待的神色变得落寞
  ,像一头气呼呼又不懂得发脾气的大笨熊。
  他这样子实在有些好玩,桓灵忍不住逗他:“那我叫你梁易?”
  这样直呼其名,无异于指着人鼻子骂了。
  梁易又变得像个受气小媳妇,不敢有怒气,只是言语稍稍为自己辩驳:“阿灵,我最近没,没惹你生气。”
  他这副模样倒是比平时严肃样子有趣得多,桓灵心情不错,忍不住又逗他:“那我叫你,嗯,我想想,叫你与之哥哥,怎么样?”
  与之哥哥几个字一出口,梁易简直是受宠受惊,连怎么按摩都不会了,隔着衣裳,大手无比僵硬地放在桓灵的肩头上,不知所措。
  “好、好啊。”尽管声音刻意保持着稳重,但却很容易听出语气里的激动和无措。
  桓灵继续通过面前的镜子去瞧身后人,他愣在原地、手足无措,眼睛里却又忍不住迸发出奇异的光彩。
  他可真是,有些呆啊!
  桓灵几乎要忍不住笑意了。
  但她竟然不觉得讨厌,反而总是想逗逗他。大约是她今日刚回了一趟桓府,和妹妹的矛盾也解决了,心情不错的缘故吧。
  “逗你玩的。我才不要这样唤你。”
  身后人眼睛里的光彩就消失了,低下头,继续一心一意地为她按摩肩膀。只是眉眼间掩不住失落。
  桓灵又问:“你还有没有什么别的名字?比如,乳名什么的?”
  “有。”
  “是什么?”
  梁易继续低着头按揉她的肩膀:“不好听。”
  骄矜的女郎坚持着要等到一个答案:“你别管好不好听,你先告诉我。”
  桓灵等了一会儿,迟迟没有动静,也不逼他:“你不愿意说就算了,继续给我按,我肩膀有些痛。”
  桓氏女郎玉体娇贵,哪怕是往返桓府和王府之间短短的马车路程,也能让她觉得不适。
  梁易手下继续,鼓足勇气说出了自己的乳名:“小山。”
  “什么?”
  “我的乳名,小山。”
  这个名字,来自于梁易早逝的亲娘,他很喜欢,已经很久很久没有人这样唤过他了。
  可他知道,没有大族会给自己的孩子取这样一个名字,它朴实得有些土气。
  “梁小山,蛮可爱的嘛。你怎么说不好听?”
  不待梁易回答,桓灵又问:“这个名字是什么意思?是希望你像山一样沉稳靠谱吗?”
  梁易眼神里重现光彩,很坦然很畅快的光彩。他粗粝的大手继续为女郎按着头皮:“我不知道。或许不是。”
  又低头沉默了片刻,梁易复抬头道:“我有个姐姐,叫小水。名字,大概是为了,和她一样。”
  桓灵随意接话:“她人呢?”
  “不在了。”
  桓灵这才意识到自己的随口一问好像捅了娄子:“对不起,我、我不知道。我不该问。”
  梁易摇摇头:“很多年了。”
  他已经记不清父母和姐姐的模样。哪怕他们还活着,站在他眼前,也认不出了。
  时间也已经让他失去亲人的悲伤变得淡薄,搁在他的心上,至死不会抹去,却不至于再让他像当初那样痛不欲生。
  桓灵特意岔开话头:“你再稍微用点力,我脖子也有些酸。”
  梁易常年练武,使惯了刀枪棍棒,掌心有一层厚厚的老茧,就连指腹也不能幸免,同样有一层薄茧。
  他尽心尽力地揉捏着,触感温热滑腻,是很美好的年轻女郎的肌肤。
  尤其是,这样美好的身体,属于他的心上人。
  自上次吓到桓灵后,除了抱着人睡觉,纵使心里有千般想法,他也依旧老老实实不敢再有其他动作。
  就连抱着,他都只敢上半身挨着人,下边离得远远的,免得再出意外,生怕再操之过急,把人吓得不许他靠近。